新诗里脊一束|乌尔根
（《赠品》 王花朵）
《门外汉－新诗的里脊一束》
【乌尔根】
门外汉蹲在门外，端着一碗
海鲜粥，大葱和蒜头，蹲在
小狗的舌头下，门外汉
看着夕阳，想到经史子集
门外汉腋下长了疣子
门扣一样钉在祖坟上
一只乌鸦飞来，呱呱的
掉了一地碎骨头，门外汉
捡起几片晚霞，装点门楣
一场秋雨一场凉，娘们说
哇哈！书房里飞进了棒槌鸟儿
哇哈！明年我呀子孙满堂
门外汉的海鲜粥滴在前襟上
一圈一圈漾开，海洋有了
河流有了，咚咚的声音
一只兔子逃走了，门外汉
看见碗里装着心脏，胸中
空空的只剩下，一只猫
睡在那里，说着梦话
“借来不送，包老爷杂种。”
门外汉蹲在门外，门楣上
皱纹样爬满花野藤
（《小姑娘起床》王花朵）
《一只蝴蝶两个翅膀-新诗的里脊一束》
【乌尔根】
一只蝴蝶两个翅膀，一左一右
头发上长满关东烟儿，那些猴子
把铜铸的嗓音，与熊交配成性
北斗七星，看他们的热闹
我们生在，一个一个的鸟巢
我们的母亲想法大不一样，也有
沿街唱曲的，想生下我们
被一本线装书绝了育
欧耶，蝴蝶！欧耶，我南方的兄弟
死神把它温吞的水，泼在烈烈的旗帜上
把酒给我，把阉割的余物送给画家
让他们描摹一个物相，如老子
出函谷关，再也没了踪影，而你
如果苟合山峦，那是要负责任的
你必须，和没有毛的山，生下你的
儿子，他鼻涕成河，妙语成趣
涟漪的圈子，你套着我，我套着你
不如一场洪水，冲决这把老泪，看似纵横
实则阡陌，蝴蝶把翅膀放在额头
一些的错别字缄默，不需发声
（《家》王花朵）
《人的血，河豚的逻辑-新诗的里脊一束》
【乌尔根】
人的血一边染色，一边奔流，那是
敲响夜空的鼓，震碎天色，星星们
不畏惧有毒的空气，有毒的空气
是燃烧哲学书之后的余烟，落下来
在河豚的体内，积累大风的狂暴
扭曲者吃着骨头麻花，吟唱江南小调
你们，蓝色的粘稠，糊住嘴巴
令窗户纸遮蔽天光，血管晾晒在外
只画一束枯枝的懦夫，数完米粒
悲悼数字的凋零，裹着大衣的寒风
摧毁一个有着猴子的梦，猴腚上的红
贴在最高建筑的顶端，那干死的落日
河豚圆滚着希望，一支弓箭射穿
我于这辉煌的夜色，丧失生殖
给路灯一个巴掌，换回元初的笑
笑声里，血和血拥抱着流过
（王花朵 绘）
《子夜钢琴师－新诗的里脊一束》
【乌尔根】
只剩一架钢琴，十根手指
一盏灯，曲谱钉上他血管壁
一座夜间的城，一片墓碑
水从北窗进来，流出南窗
大树齐腰，钢琴师卡在半空
他面朝东方，一键按死
泪水就湿透前襟。果然
尘埃哗哗的落下，用不了多久
地下宫殿，会奏响安魂曲
梦里被抽走空气，人们
神态安祥，像吃到香苹果
黑色和白色，一齐跳舞
地面缓慢下降，大半个月亮
高过头顶，曲子太完美了
琴箱里一只肥老鼠
吱的一声
奏出夜晚挣脱的强音
（王花朵 绘）
《崔健是永恒的-新诗的里脊一束》
【乌尔根】
桌子不抗拍，词汇也一个鸟样，脱水的几十年
我躲在珊瑚的颜色里，期待大海来一次高潮
台风无数次摧毁我的茅屋，海水骚的要命
从天上落下的，一顿卵蛋，都是海龟的命
桌子一拍就碎，像灰那样，一见到神就软
那我就听一个朝鲜族歌手，他一如既往，支棱着
没有秋天的植物，就没有成熟可言，是以
他独轮的车，碾过一张阔大的桌面，年轮
记住她的肆虐，犹如记住了初夜，记住嫁错的
男人。打猎的枪，蜡烛般委顿，特别像诗人的舌头
除了麻辣烫、女人的嘲弄、电子的管不管你
还有如此金黄的人类排泄物，一起发酵
我看到那只苍蝇，在闸刀下，伸出秀美的一只腿
她的唾沫淹死了，描摹现状的刽子手，到了年龄
桌子一拍就醒，杯儿碗儿，那声歌儿，踢了一脚
大地这么大的地就蔫了
（王花朵 绘）
《厌食症在早上－新诗的里脊一束》
【乌尔根】
新的一天是旧的一天的次日，日历说
他奶奶，在绝望中举起锄头，她多么浪漫
她厌食了，居然。吞下石头想生育，她噎着了
他爷爷最终被阉割，说这不是奶奶的错
在早上厌食愧对泥巴，寡身寡脸的初露
因为想得过度，稀释了田里的怨恨
耨！非得花里胡哨，才能说明风骚
那每天的苟且，是我拿碗，承接得你
呕吐的黎明
我把我的手举成喇叭的形状，还有命运
达成一把伞，伞下两群蚂蚁，互相受孕
受孕的尾巴，爬满返浆的路
厌食症是不治之症
它寄居时间贝壳
是时尚话语中
一种无法治愈的恐惧症
（王花朵 绘）
《小明的画风变了－新诗的里脊一束》
【乌尔根】
小明，人人都认识那孩子
几十年画太阳，饼、鸡蛋
萝卜、挂钟、血、噩梦
众人评价他作画用词枯竭
小明从未长大，他画笔都被
太阳热烤熟，面棍样给老鼠吃
清明节，他给纸张上香
向色彩跪拜，云挡住太阳
小明画一条牛仔裤，上面有
一个破洞，露出某块肉
“这才是太阳，有肉”人们说
小明手指一抹，画布掉落
云开日出，画风一转
万众欢呼，小明伟大
咒语显灵，小明长高
小明大明，画风变了，太阳
在乌云背后作法，九面
铜镜，一一挂在树梢
（王花朵 绘）
《它让我放松一些－新诗的里脊一束》
【乌尔根】
它让我放松了一些，的确
走在大街上，不能不承认
黄灯前后我总被打断，那
好与坏，是叶子和花
我是上足发条的秒针，咔嗒
跳跃在格子间，绷带缠紧双腿
袋鼠误入街衢，我的样子
让排队的树觉得好笑
如今规矩老在变，禁行标志
被一个民工涂在地上，他不用
明白意思，拿了报酬，酒馆
正张开老鸨皱纹中的嘴
但我得停下来辨识，一个白叉
是新生疫病耀眼，彩霞满天
退回房间，这仿佛不是真的
一只落灰的钢笔，角落那张
空椅子，它让我稍有一点放松
我也看到手表停在一个刻度
我想那个时刻也被我度过
可我忘了，这让我稍稍有点放松
（王花朵 绘）
《装作复活走出室外－新诗的里脊一束》
【乌尔根】
装作复活走出室外，一只麻雀用羽毛
得到鸽子青睐。点着烟当一支香
祭八方，僵硬的脖颈，机器步子
我塑料般站立冷风里，故事零碎
从两个熟人口里吐出，他们脑壳
藏着童男童女，他们的话题
是饿肚皮的春天，唱吃石子的谣曲
一片深秋的草，挂在头顶成苫布
适应早上不是那么容易，昨夜皮影
幕布风掀一角，白色那么不真
有蝙蝠的尿迹，风展地图
像历史课本丢了的那页
蛛网八卦，斜阳缠腿
伪影楼体，一只黑舌头
苔面如钉，吞下大半个
广场，假装复活了
踏上钉子铺的马路
（王花朵 绘）
《恶心追源或孕期保健－新诗的里脊一束》
【乌尔根】
恶心的反应不是一天两天了，朋友说
这是文字妊娠反应，一下子
浑身爬满了蝌蚪的黑色豆号
开始我也这么想，密集
令恐惧披上粘液的纱巾
可是天晴亮的，水蒸发干净
胃药白白旅行，胃镜说
你有四个胃，个个精壮
那我的子宫呢？宫腔镜说
你的卵死于先天的盲目，它
充其量是一颗咸鸭蛋，供
人们吃粥时佐食，不属于生育器官
妊娠保健是大事儿，我扶着门框
一大波叫声冲过来，我忍不住吐一口酸水
吐在金鱼缸里，金鱼们幸福而自满
门栓击中我前额，咄！
妊娠来自沟回，我真该
去问颅内镜了，它是显微的
（王花朵 绘）
《流浪猫和证件－新诗的里脊一束》
【乌尔根】
异国他乡，流浪猫记不得街道名
停在纸箱里，楼就算有了
四只小心的小脚丫，是全部财产
它蹲在墙头，新黎明还没到来
半条鱼，子弹般穿过胃肠，米粒
吃掉七颗，它是当星星吃下的
有家的童年，它生活在老鼠成群的乡下
那里河底朝天，马路烟尘
它爬上梧桐树顶，俯瞰汽车的四轮
半块面包被送去焚烧，掉发辫洋娃娃
一条腿在街道另一边，车轮下
白天来了，七颗星最后闪了几次
流浪猫从树上掉下来，不知谁
丢掉的证件，压在它肚子下
（王花朵 绘）
《狥叫的意识流段落－新诗的里脊一束》
【乌尔根】
狗眼一边看大腿，一边看地上肉骨头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哦儿
主人收紧金链子，有人举起大铁锤
给你的枣，蜜里有核，会填补齿缺
狗心无窍，是一块骨头化石
夜半狺狺，它梦见主人的妃
褪下袜子裸脚指，它兴奋成粘液
抹在大楼最高横眉上作牌子
狗与主人有一段对白，记在
史书里，另一段梦话，写进了
民间语文。对照看看，咋看
都是一片绵羊溺水的衰鸣
仰起头的狗，用史前语言
风说疯话，一棍子打来
狗折了后腿，它的主人
摆下杯盏，等在饭店里
要吃一顿狗脑子宴
（王花朵 绘）
《牛的裙子并烧烤－新诗的里脊一束》
【乌尔根】
躲进柜子里的书，自已摸着自己
外面人跳舞，我们走过的路，并不
照亮我们。泥浆，不给机会
追寻胚胎路上全是路障，若你
掀开牛的裙子，夜色会带来
唐朝一样的风骚，牛奶的壮丽
而纸剪的鞋样，脚模脚样
躲在精神病监室，打上领带
柜子里的书，浪荡很星球
找不到一个港口，安放它
烧烤的人们，拉着教授的手
吃掉焦糊的芝麻，活要依然
花根复苏，春满牛圈
（201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