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浮萍王竹斋( 9)功业恰似鸿泥迹
原创: 伍祖华 周雪梅
20世纪40年代末,国民党政权已是风雨飘摇,岌岌可危。1948年底至1949年初,李品仙来全(州)县召开军政应急会议,并在“四大旅馆”举行宴会,首席座位是王竹斋与蒋文度。虽知前途渺茫,但当一天和尚就得撞一天钟。
1949年冬,人民解放大军自湘入桂。王竹斋好友陈恩元等纷纷另谋出路,相邀王竹斋由香港出走台湾。王竹斋却自认他一生读书任教,讨袁北伐,搞实业,为民之官,于民政、民生、民情、民事,没有做对不起国家的事,跟共产党也没有血债,且与一些民主人士还多有交往,关系不错,便谢绝出走,仍在全州居住。后他自叹曰:“功业恰似鸿泥迹”,也有人赞曰:“东渡未行赤子心。”
此时王竹斋年近六十,三十多年的官场生活,使他对社会、对政治有深刻的了解和清楚的认识。他告诫子弟不要从政,晚年的训子诗中有“课子勤耕读”之句,教诲后辈谋一技一能是为人的根本。
王竹斋年轻时是不信命的,但上了年纪后却是非常信命。传说全州临近解放时,外地一算命先生滞留县城,名头很响亮,群众传言,灵验异常。王竹斋听闻也请其一算,先生排流年甲子惊曰:“暴晒身亡”。王竹斋听后,长叹一声“气数尽然”,送银元一块,将其打发出门。
1949年11月17日,全县(全州)解放。1950年1月6日,全县召开首届各界人民代表会议,会期3天。王竹斋作为首届人民代表,参加了会议。此后,形势便越来越紧,1950年夏,为避风头,他离开全州去了桂林,在西南商专一边任教,一边与人合股在解放桥西头开“四益行”做生意。
1950年11月,全州在田心、高田、邓吉、南一等村进行土地改革试点,随后在县内全面铺开。在经过土改工作队组织阶级斗争教育和忆苦思甜后,民众的情绪被充分激化,两三百农民持刀枪、拿棍棒,涌入王竹斋在县城的家里,追人索饷,拉开了阶级清算的序幕。
1951年,在桂林解放桥河边准备与二儿子王献祺同去洗澡的王竹斋,被全州土改干部一行发现并追赶。王竹斋无奈,跳入漓江未果,被湿淋淋地捆押回全州。
据南一王德发等老人回忆,1952年夏,在经过数月的监狱拘押后,王竹斋被押回南一老家的“四大房公堂”批斗,进行阶级清算。不料想南一人还念王竹斋的好,不但批斗会上不积极,会场气氛调不起来,还不时有人偷偷地往关押他的小屋里送水送饭。原来南宅是个穷地方,山地田亩所产有限,要维持生活,就得靠山吃山,利用当地丰富的木柴资源,砍柴到县城卖后,再换回些粮食补充。故有民谣歌曰:“南宅南宅,全靠大柴,没得大柴,饿死南宅。”南宅到全州县城陆路有十多公里路程,走湘江水路还要略远些。挑柴去卖是个辛苦活,干这行的也全是穷苦人,走到哪里都易被人欺负。
王竹斋在县城得势后,很是照顾乡邻,遇到买主故意刁难或克扣柴钱之类的事情,总是及时出面,帮助摆平。久而久之,城里的店家、老板,一听说是“南宅人”,便以礼相待,再不敢刁难了。另外,王竹斋少时吃过苦,受过累,懂得苦的滋味,所以有钱之后,身上是常备半吊钱,遇到孤寡老人或急难者,总是及时救助,为此,乡人称其名曰“半吊钱”。因为这些原因,王竹斋在南宅的批斗,没有太受罪。而自卫队队副王坤,则没有他好过了。因为王竹斋家中的许多诸如收钱催租的事,都是王坤亲自带人或派人去做的,得罪的人也就多了去了,再加上自卫队中的人员良莠不齐,亦兵亦匪的大有人在,强抢强要的也不是没有,所有这些罪过,最后都落在王坤身上,他也就在劫难逃。经过几轮批斗后,在龙门口村旁的操场边土台上,被五花大绑地拉去,立即执行枪决。
针对王竹斋在南宅的阶级清算批斗会,总是达不到预期的效果,为此,工作队觉得王在南宅做过些“善事”,蒙蔽住了群众的眼睛;再有,王在南宅购买的土地不是很多,受剥削的人相对也就少些。他的田地庄园主要是在石塘那边,应该把主要“战场”放到石塘去。
于是民兵小分队将身材高大的王竹斋五花大绑,硬塞进一个竹笼里,由几人轮流抬着,经屏山渡,过石冲门,送到石塘。到了石塘,果如原先所预料,群众一经发动,便如洪水般澎湃汹涌,一发不可收拾。几场批斗下来,王竹斋脸肿了,腿断了,腰弯了,眼神散了在广竹塘背,又一场批斗会结束,人员纷纷散去。太阳炙热,地面似火烤。王竹斋蜷屈的身子动了动,似乎是想挪动一下,但没能成功。他静静地蜷卧着,走完了人生的最后历程。
才湾镇南一村龙门口王竹斋残存的故居
文章选自蒋钦挥主编;宾恩信,王文胜,王清荣副主编《全州民国人物》(上)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5.12. 文章经作者授权刊发,其它平台使用,请与作者联系取得授权。
作者简介:
伍祖华,“60”后,中学高级教师。上世纪90年代初开始投稿;有博客这个平台后,便常在这块“自留地”里写点东西,“自种自收,自我陶醉”,偶尔也又投投稿,发几篇小说、散文。
周雪梅,女,1977年12月出生,曾任教师、记者,现在是全州县委统战部副部长,广西桂学研究会全州工作站副站长。曾在《桂林日报》、《桂林晚报》等报刊,发表新闻及文学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