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专栏 | 杨秀武:奔向太阳(组诗)
江南
·专栏
主编:蒋新民 / 副主编:紫珊瑚
责任编辑:小西 积健为雄
主播:欢子
特邀评论:徐为富
文:杨秀武 / 配图:堆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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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太阳河古驿站行走
点灯的人已熄灭了自己
拴马钉在木柱上,正套住
马匹和驮篓的影子
我的头颅,在长长的画框里
所有的汗水溢出了外框
太阳下的盐水,滴落在石板上
埋葬在肉体里的大山
骨头里,有奔向太阳的蹄声
以头颅为太阳照耀的山水
咫尺就是天下
弯弓射出喘息的鬃毛,时而
像竖起的山脊,时而
像倒下去的山坡
古盐道留下遗体
像一条蚯蚓
被砍断头,被剁断腰
沉默着,蠕动着,仍在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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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乡思桥上不止我一人有寄
风雨桥上的廊凳
不是木质,是情感和顺从
母亲的一声呼唤
就可以截流太阳河
我的一行诗句
就可以横跨太阳和故乡
我在桥上走走停停
乡思桥的骨头与血肉
不会变成相思,它会替代我
找到父亲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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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网红十大拐
一条走汽车的路
要从太阳河,爬上山顶
锄头、撮箕、钢钎
赶着一条大路摸仿蛇的行走
一条蛇在大地上
宁静、冷漠地修行
打磨着属于自已的灵魂
每一次都是脱胎换骨
首次长出碎石
第二次长出乌云
第三次长出月光
越来越透明的身体
扭曲得岂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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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喊太阳
盘旋而上的鸟语
坠入山民歌的故乡,全是喊
喊是最撩人的铺垫
在双河岭
没有比这样一种喊
更适合抒情
在太阳河
有了快感你就喊
空旷地喊,落魄地喊
追逐着梦想喊,奔向太阳喊
我喊太阳
把自己喊成了
一株向日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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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梭布垭石林的雾
像铺开的一张宣纸
海里的动物不依不饶
在我们的想象里千姿百态
细雨醒来,又睡着了
伞像盛开和凋谢的山茶
俏然传出画笔的声音
我画的树,栽在化石的头上
戴着的绿帽
从俗世生活中拔地而起
她画出山下的我
执拗如痴如醉
反复撕扯着一张纸的溶纹
海枯石烂的承诺
在四亿多年后
朦胧地兑现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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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犀牛沟看蓝天
我在犀牛沟看天
像父亲扛的一张犁
梭布垭的犀牛沟
是不是,与人同命相连
换一个角度看天
像母亲挥动的两只手
每一次离家的唠叨
就像一头牛、母亲用鞭子
不断地抽打
一个小朋友在犀牛沟看天
惊呼着,我爸爸妈妈
就是坐这架飞机
从天津到恩施来
消灭冠状病毒的呢
只有导游和标示牌
异口同声
太阳河的蓝天
像一只山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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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石
在石林的峡谷里
黝黑泥土的叹息之上
有无名的风流
竖起岁月悠长的琴
我想寻找理性的天籁
为秋霜镀亮的指法
向我逼近的旋律
倒海翻江的地震
撕破灵魂里的铜墙铁壁
感觉是赴一场醉生梦死
我想飞速穿越
造山运动的激情构思
多少个春秋啊
磨砺出的音乐语言
比石头更坚硬的心声
仿若时光穿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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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音坐莲石
一个女神
用亿万年的修行
仿佛在一秒钟之内
离开了这把坐椅
我模仿她坐上去
把写给她的诗作为见面礼
却被一场暴雨砸成碎石
自我多情的下场
淋湿一个醒来的梦
更多与我血脉相同的故事
被石头同样圈着
缤纷的岁月排成长队
沿着一条鲁莽的路纷纷抵达
厮守的情感空地
在时间的落差里喘息着
石林有的高,有的矮
神性和血性
都被揽入抒情的臂弯
此时,我让坐给美女
那朵石莲
正在寻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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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登上石乳关
石乳关像两个柚子
太阳下,我每剥开一层
都是边界
吴国的边界,蜀国的边界
边界,据说吴国不屯兵
蜀国也不屯兵
仅是意象的把守,就平息了
两个世界的纷争
山有山的边界
我们才能见到山
雾是伪装的边界
我们才能见到伪装
小得可怜的界碑
这边站着蜀,现在是重
那边站着吴,现在是鄂
石乳关,还是石乳关
我想在界碑处
栽一株辣椒,栽一株棉花
在它们中间
再栽一棵白柚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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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头与水
太阳河
一旦山洪暴发,石头
与爱自己的水
像自上而下地吵架打架
柔软的水,埋着石头
隐藏着锋刃和葬礼
它们像夫妻,吵一辈子
打一辈子爱一辈子
所以在太阳河
我们只谈论石头与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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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头岩
得意的人,在它头上
跑来跑去
有占山为王的快感
失意的人,坐在它头上
看太阳河眸光似水
正适于独坐
爬上去观景的人,在途中
有幻影不断充电
个个眼神发亮
观景下来的人,一步一步
像在闭目养神,上十大拐的汽车
如一声虎的长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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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太阳河看幺叔
早上,我去探望幺叔
他正在洗脸,刷牙,反复洗手
低声地咳嗽,自问自答
径自走到我为他栽的几株月季
幺叔生怕把月季弄痛,弄脏
他的手像舌头
手指有节奏地亮起来暗下去
花坛边的一座山坡上
一只羊正下崽
羊模仿幺叔,用舌头
把羔毛上的水慢慢舔干
瞳仁的闪亮隐藏在手指上
他一生享受的都是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