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兮（92）

1.

没有谁会记得一只羊的遗照

仓颉那时候一定很饿

他心里说

羊大为美

可是这是我见过最美的羔羊

它从外婆的娘家拉来

经过了七道梁九道沟

拴在一棵春天的杏树上

我看过它的眼睛

不安里有些认命的哀伤

这个下午

它的生命将追随外婆的灵魂而去

那个风一样离开的老人

这个世界没有谁是活够了才走的

88岁的外婆和8个月大还没有名字的羔羊

在震天的唢呐声里把灵魂交换

只留下两具安静的身体

让人悲伤

有时候

你看得见的美里

总是装满了无尽的悲伤

仓颉把它叫

命

2.

从来没跑到对面看过故乡

惊蛰是个好日子

小时候

耬铎当当地响彻山谷

最早喊醒春天的还有爷爷

惊蛰乱驾牛的喜悦

苦水河那时候还没有裂开

耕完地的牛排成队走向村里的涝坝

今天轰隆隆的挖掘机

和一座座伏在地里的棚骨

让你知道什么叫沧海桑田

站在故乡对面看故乡

没有谁真正回到过自己的故乡

3.

荒芜写满的土地

已插不进一双脚的印记

不管你住多高

都捡不起落在时间深处的童年

草木自然生长

那些敞开的门

只有太阳和月亮交替出没

有些路

你不走

就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