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石文坛] 姜亚敏的散文《访山》

访山 

搬来此地好几个月，日日凝视窗外的小山，山上的塔，却从未生出拜访的念头。

山是够小的呢，被一条道路劈成两半，由天桥连接着，不高。晴好的日子，一轮红日慢慢从塔边坠下去，更远的视线范围内，东方山的药王塔则完完全全地罩在红日里。

许是实在是无处可去了，在持续上十天游走湖边，甚至把老铁路也温习数遍之后，我终于决定拜访下这座近在眼前的山了。看看塔去！

所以，我的这次访山从秋意渐浓的时节开始。

按部就班，沿了二中对面的石阶逐级而上，略略费点劲儿，从一条貌似荒芜的石道上一直往前走，才发现一年前，陪儿子来考试的那次，我是止步于山脚。稍稍多走一会儿，遇到柏油铺就的步道，才知道，这山，是极多人走的。

从第一次正式接触这座山开始，我就几乎天天寻访它了。

步道，层层转上去，微微累，却又不够辛苦，便到了塔前。兴致好的时候，寻了不同的登山步梯，石阶的，木阶的，往往殊途同归，更快登顶，还常常可以独享一份在林间的野趣。这座山，单看步道，人力改造山的力量着实强大，但一旦入了步梯，漫山遍野的树和藤蔓交织缠绕着，山鸟在其间扑腾着发出响声却不见踪影，山就显出野蛮生长的趣味来。秋一点点浓重的日子里，木制步梯上铺满了黄黄红红的叶子，踩上去，除了木头的啌啌作响，就是叶子的嘎吱声，别有趣味。心，在这阵阵的自然响动中，便迅速沉静下来。

我好像不是为了拜访塔，而是为了这片刻的沉静日日乐此不疲地赶了来。

初初恋上这座山，人们唤作柯尔山的山，另一边则标注作柯尔山白马山公园，我是兴致盎然的。比较步道与步梯间不一样的景致，就足够有趣了。走步道，多数时候会悄悄揣度遇到的上山下山的人们，走步梯，安静到听得见心底的声音，不管怎么样，登到塔底，在长长的围椅上找一角坐下，看看三三两两的人或坐或靠，娃娃们在围廊里边跑边叫着笑着，也可以满足得像孩子一样了。

山上的野菊花开得正盛，这里一蓬，那里一蓬，偶尔能看到老头老太太采集菊花，是拿回去做什么呢？山上的色彩一天天地更加丰富和温暖了，成片地黄了，红了，和常绿的树交错着，像一幅秋日水彩画。我渐渐地从执着于去往宝塔处改变路线，选择天桥另一边相对平缓的环山道走了。

背阴的一面步道，一边是山，一边是成片的还算高大的树，也是披挂了各式色彩，绿的底色上，点缀的黄黄红红，加上道路延伸至很远，幽静娴雅的气息扑面而来。我是爱上这条步道了，有时一日访山中把这条道来回走上几遍，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走累了，回家，下山，通常是心满意足的，心情美丽，对生活重又鼓足了勇气。

秋好像持续得有些长。访山因为突然的状况中止，我一度困在医院，不能动，在狭小的病床上人如头困兽。就医初去往同济，几位医生各式检查下来，结论都是令人惊惧的，肿瘤么？可是一想到连日不倦地登山，我就隐隐地肯定，一定不是！回黄石住院，药物副作用让我不能入眠，痛苦不堪，想山念山，就会好点呢。

我有时会想，明明在湖畔生活了更久，对于山，还是更觉得新鲜，这是何故呢？十一月底，终于出院，在家休整第二日，我便裹着厚厚的冬衣，拜访山去了。走了熟悉的背阴道，绕到向阳面，好奇地往之前从未涉足的山下方步道探了去，犹如深入谷底，高大丛生的树，沿路都是，贪婪地抬头往上看，越发觉得自己小，和这谷底浑然一体了呢，像是行走在梦中的某条甬道，不真实，但真切。

访山，像吃饭睡觉一样，成了生活的必备。

天越发冷，山的红有点消褪。晴好的日子，必须上山去。一日，至天桥边，正感叹藤纠缠在树上，冬天依然里显出茂盛的情态，道旁一颗高高悬着的黄黄的果子闯入眼帘。我立刻糊涂了，分辨不清是橙子还是桔子，只知道将它拍下来。当晚，寒风一夜，猛烈极了，在家惦记小果子一夜。天明空下闲来，迫不及待地上山，专访小果子去了。我所有的紧张在看到它安然的那一刻，全无影无踪了。心里竟充盈了感动。

过年，因为回自己家，和山暂别了月余。再登上山，第一事便是仔仔细细寻找我的孤零零的果子。它还在，只是换了一身灰扑扑的装，像个生命的奇迹。

再度恢复访山，山上已是春意盎然。枯树枯藤上渐次抽出些嫩芽，樱花今天比昨天又多开放许多，桃花红红的花与苞，盛情地装点了一树，挤着抢着，把个春天都染红了似的。

不时有行人踏在春天的步道上，慢慢享受春光的闲适。我羡慕着道边带着工具专为了野菜而来的人们。可惜不识野葱，要不，也揪上一把回家品味去！

我只是一径走着，忙不迭地赏花赏嫩芽佯装找野菜，把一个春天的梦都做一遍。像枝上暂时停歇的鸟，像准备开放的花，随时奔了春光而去。

我还真享受这访山的生活！

姜亚敏，中学历史教师，文学爱好者。偶写几笔，文字是她不长人生里最亲密的伙伴。

《新东西》编辑部

主     编：向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