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第四回 第十一节:娘家兄弟,很多时候才是妇女的天使

原文:

在路不记其日.那日已将入都时,却又闻得母舅王子腾升了九省统制,奉旨出都查边.薛蟠心中暗喜道:“我正愁进京去有个嫡亲的母舅管辖着,不能任意挥霍挥霍,偏如今又升出去了,可知天从人愿。”因和母亲商议道:“咱们京中虽有几处房舍,只是这十来年没人进京居住,那看守的人未免偷着租赁与人,须得先着几个人去打扫收拾才好。”他母亲道:“何必如此招摇!咱们这一进京,原该先拜望亲友,或是在你舅舅家,或是你姨爹家.他两家的房舍极是便宜的,咱们先能着住下,再慢慢的着人去收拾,岂不消停些。”薛蟠道:“如今舅舅正升了外省去,家里自然忙乱起身,咱们这工夫一窝一拖的奔了去,岂不没眼色。”他母亲道:“你舅舅家虽升了去,还有你姨爹家.况这几年来,你舅舅姨娘两处,每每带信捎书,接咱们来.如今既来了,你舅舅虽忙着起身,你贾家姨娘未必不苦留我们.咱们且忙忙收拾房屋,岂不使人见怪?你的意思我却知道,守着舅舅姨爹住着,未免拘紧了你,不如你各自住着,好任意施为.你既如此,你自去挑所宅子去住,我和你姨娘,姊妹们别了这几年,却要厮守几日,我带了你妹子投你姨娘家去,你道好不好?"薛蟠见母亲如此说,情知扭不过的,只得吩咐人夫一路奔荣国府来.

端木见解:

话说薛姨妈一家,不知道走了多久,这日将要入都,怎闻的“王子腾升了九省统制”?难道有手机?那是肯定没有的事儿。鄙人之猜测,此一行,必有前哨小分队的。押运的各种土物,先行送到各处,薛姨妈一众人等,游山玩水,慢慢前行的。礼物送到,前哨来回话,自然才可以人未进京,消息已经传回来了。

薛蟠为啥害怕他这个母舅?

大家要知道,在古代,舅舅的权利大得很呢,在社会生活中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享有种种超越成文法规定的权力,民间社会有着“天上雷公,地上舅公”,“天上老鹰大,地上舅公大”等诸多说法。

“舅舅”的权威主要体现在他对外甥(含外甥女,下文同)人生礼仪和家庭重要事务的处理上。即从外甥的出生,婚礼,分家(如有)以及其他家务事,舅舅都有极大的发言权。特别是舅舅在母亲的葬礼上扮演的角色更为显赫。详情稍后大家看附注部分。

那么,舅舅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权利呢?因为在传统社会(当今社会也有效),舅舅是母亲的代言人,靠山。在男尊女卑的社会里,谁来保护母亲的权利?法律起到的作用非常小,这个时候,一个强大的舅舅团队和娘家家族势力,是妇女最大的保护伞。这种权利特别体现在对妇女本身权利息息相关的事务上。而孩子是妇女可以依托的主要抓手,可以说是私有财产,母以子贵嘛,所以,舅舅对妇女所产孩子的发言权就特别大。对妇女的丈夫管辖权弱一些,但如果出现无端欺负妇女的时候,妇女的兄弟也有极大的干涉权。这就要看谁的势力大了。身份只是一个基本条件,真正能充分发挥作用的,还是靠势力。但不管怎么说,总之,舅舅(娘家人)在封建社会,绝对是真正妇女之福星,妇女真正的天使,保护神。

我大姑妈比较弱,有时候家里生气了,就跑过来找我爸爸,有时候是她自己不好,我爸爸就宽慰她几句,劝她回去;有时候的确是姑父或者表哥惹了我姑妈,我爸爸出马,没有不解决的。因为我爸爸一言九鼎,惹恼了他,他那火爆脾气,可是要出手的。

而我妈就没这么好的命了,娘家的兄弟,一个也靠不上,反倒总是给她添麻烦。幸运的是,我父亲从来不欺负我妈妈,我和哥哥又很孝顺,否则,我妈妈受了气,那真是无处可诉的了。

女人嫁给一个男人,要是男人靠谱,还好说;要是稍微不靠谱,有个兄弟娘家做靠山,那还能勉力支持。如果自己男人不行,又没娘家兄弟照应,这日子可真的是没法过了。

薛姨妈是幸运的,她虽然死了男人,但有个九省统制的兄长,所以她才能屹立不倒,否则的话,男人一死,儿子又是个废物,家族生意要么被外人夺走,要么被族内其他兄弟夺去,几乎成为必然的了。孤儿寡母,那真的全仗着舅舅了。而且还是嫡亲的舅舅。如果不是他妈妈的亲哥哥,恐也不会全力支撑他们。

有时候想想,富贵之家,顶梁支柱也就那么一两只,可那顶梁支柱倒了呢?可叹他们也是命悬一线,朝不保夕的。

舅舅和姨爹,哪个更亲呢?毫无疑问,姨爹远了不少。舅舅是母亲的娘家,姨爹可是已经外姓了,差了不少呢!所以,薛蟠真正怕的,只有他舅舅王子腾了。所以,当他妈说有舅舅姨娘家可选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首先否定了舅舅家;他妈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去他姨娘家了。这一次薛蟠也不好强扭,也就顺从了他母亲。

这里有个人情世故啊,到了亲戚家,咋好在外面住呢?如果自己先安排好了,其实是打了亲戚的脸。现代倒好,亲戚倒乐得你自己安排好住宿呢。其实大多是穷亲戚,也没那么大的经济实力,老百姓过日子,也就如此这般了。所以老话说,人穷莫走亲戚。一应开销,内含礼物,吃住行,玩乐游诸多项目,哪是穷人能担得起的?更别说常住,常来,常往的了。你看薛姨妈一家,哪怕是住在荣国府,也是要自担费用的,当然,“他两家的房舍极是便宜的”。薛姨妈这样安排,住外面是住,但会让两家亲戚不高兴;住亲戚家就好了,自己的钱可以少花,但不能一点不出,又全了各方的面子。这也是薛姨妈坚持要两家选一家的原因。

姜还是老的辣,薛姨妈还是想的周全啊,不愧是江湖里手!


附注:下文是引用其他地方的文章:作者:走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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