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 “脏腑” 史评述(下)

链接:福建中医药大学国医堂郑敏麟副教授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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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中医 “脏腑” 史评述(上)

5. 中医 “脏腑” 史评述(中)

 《科学中医脏腑学》

第一部分 总论

第三章 中医“脏腑”史评述

第四节 中医脏腑理论发展的第三段:

科学脏腑理论阶段

在上节中,阐述了“古典脏腑理论”源自于中国古代医学的先驱们的天才灵感,这灵感来源于三个知识源头的完美的融合状态下的当时医学和药学经验的非常成功的系统大总结。三个知识源头分别为:①当时的气的“元气论”和“阴阳五行”的世界观和方法论的指导;②当时的粗略的解剖学和生理学知识;③在公元前长达3000多年的中医脏腑的萌芽阶段中,积累的庞杂而零散的临床经验和药物知识。

“古典脏腑理论”的创立后,由于受道家“重道轻器”、“尚无薄有”的价值观的影响,中医的脏腑概念便逐渐脱离解剖实体器官的实体,逐渐完成了从实体到功能态的演化。中医脏腑理论中的心、肝、脾、肺、肾,已非解剖学的实体脏器,但二者之间又并非毫无关联。这种关联度和相似度的大小,完全取决于当时医家的粗略的解剖学和生理学知识的正确程度的大小。

由于当时的中医家自认为,他们的解剖学、生理学知识是完全正确的,因此,他们亦认为中医脏腑理论中五个功能系统的核心与解剖学的五个脏器与是完全等同,而非五个虚化抽象的概念,在这一点上,古人是深信不疑的。所以,处在中医脏腑发展的第二阶段的五脏,尚住在解剖实体的想象的伊甸园中。

中医的脏腑概念,在事实上已经逐渐脱离解剖实体器官的实体,完成了从实体到功能态的演化;但在古人的知识结构和精神信念中,仍认为脏腑的实体结构和功能是完全合二为一的,这是“古典中医脏腑理论”最显著的特征。

直到19世纪中叶,西医完善精致的现代人体解剖学、生理学,以及建立在现代人体解剖学基础上的现代外科学的远胜传说中的华佗的神奇疗效,给了中医脏腑理论最致命的一击,彻底打碎了中医人关于“脏腑的实体结构和功能是完全一体”的幻象。从此,中医脏腑理论进入了与西医为代表的现代医学共存、斗争、混淆和最终融合的第三阶段——“科学脏腑理论阶段”。

一、时间跨度:约公元1900年~比较遥远的未来,时间长度预计为几百年。

二、内容:

中医脏腑理论进入了与西医为代表的现代医学共同存在、互相竞争、互相促进和最互相终融合的过程。这个过程至今又可细分为三个小阶段:(一)、古典脏腑理论的危机阶段(功能脏腑与解剖脏腑分离的阶段);(二)古典脏腑理论的衰亡阶段(功能脏腑与解剖实体混淆的阶段);(三)“科学中医脏腑理论”的诞生阶段(功能脏腑向解剖实体的回归阶段)。

(一)第一个小阶段:古典脏腑理论的危机阶段(功能脏腑与解剖实体分离的阶段)

1、时间:约公元1900年~1949年,即开始于清末、民国初年“中西汇通派”出现以后,至新中国建国以前,时间长度约50年。

2、历史缘由经过:

西方医学传人中国的历史由来已久,最早可以追溯到汉唐时代,但那时西方医学水平较中医低很多,故对中医的影响甚微。

明末清初,来华的传教士把基督教的信仰带到中国的同时,也带来了西方近代科学和医药学。由于当时传人的主要是浅显的解剖学知识,而且西医在临床和治疗技术上并不优于中医,所以影响不大。

公元14世纪,西方在经过1000多年黑暗中世纪的漫漫长夜后,终于迎来文艺复兴运动的黎明曙光,各种新思想、新学科、新技术如雨后春笋般地出现和成长起来。西方医学在16世纪解剖学的基础上,经过17世纪的生理学,18世纪的病理解剖学,19世纪的细胞学、细菌学等学科的发展,直至19世纪末和20世纪的药理学的巨大进步,逐渐成为比较完善的医学科学。

在19世纪中叶,西方的医学已经有了长足的发展。尤其是外科学,在现代解剖学的指导下,再加有了麻醉法和消毒法,而且止血法也有所改进以后,许多复杂的手术都得以实施。外科手术法传入中国后,治愈了很多中医束手无策的外科急症,而且效果立竿见影,这使中医理论的正确性受到了巨大的质疑压力。

1840年鸦片战争失败后,多数国人开始反思中医传统文化的不足,并崇尚西学。西学因此在我国迅速传播,西医则是西学中重要部分。西医的传播对中医理论产生了极大的冲击,首当其冲的就是中医的“脏腑”理论,因其与西医的解剖学、生理学所描述大相径庭,而被认为是不科学和错误的。当时,从日本留学回来的余云岫,联合各界人士提出《废止旧医案》,要彻底消灭中医。余云岫还著述了25000多字的《灵素商兑》逐条批驳《灵枢》、《素问》的谬误(参见本书附录余云岫《灵素商兑》)。

中医界为了求生存,形成“中西汇通派”,代表人物有唐宗海、朱沛文、恽铁樵、张锡钝等。汇通派提出“脏腑之五藏非解剖之五脏,乃四时气化的五脏”之说,以避免与西医理论相抵触。认为作为五个“藏象”系统的核心的“五藏”并非是解剖学的五个脏器。于是,作为五个“藏象”系统的核心的“五藏”彻底脱离了解剖学实体的脏器的内涵和外延,而成为五个虚化抽象的功能概念。如恽铁樵在《群经见智录》中指出“西医之生理以解剖,《内经》之生理以气化”,“《内经》之五脏,非解剖之五脏,乃四时的五脏”。

于是,作为五个“脏腑”系统的核心的“五藏”,完全脱离了解剖学实体的脏器,而成为五个虚化抽象的功能概念。

在古典脏腑理论和中医面临灭亡的危机中,古典脏腑理论完成了功能脏腑与解剖实体分离,是为“科学脏腑理论阶段”的第一个小阶段,我们称之为“古典脏腑理论的危机阶段”,亦称为“功能脏腑与解剖脏腑分离的阶段”。

(二)第二个小阶段:古典脏腑理论的衰亡阶段(功能脏腑与解剖实体混淆的阶段)

1、时间:约公元1949年~2017年,即始于新中国建国以后至今,时间长度已延续近70年。

2、历史缘由经过:

新中国建立后,在国家保护和扶持中医的政策下,中医迎来相对平静的时期。由于没有了与西医的论战,好了伤疤忘了痛,缺少了外界的压力,中医又恢复了它封闭和固步自封的特质,止步不前。由于中医的五藏与解剖学的五脏同名,中医界的潜意识中也不希望完全剪断与解剖学联系的脐带,故少有人强调它们的区别;“此五藏非彼五脏,此藏乃脏腑”的提法也渐渐被人忘记。其结果是,绝大多数人,包括病人和医生,都对“藏”与“脏”混淆不清、模棱两可,绝大多数人把中医“脏腑”之脏与解剖学五脏混淆等同起来。

同时,高校培养取代“师带徒”成为中医薪火传承主流。解剖学等西医课程与中医课程一起成为中医学生必学的科目。但,又没有开一门课主讲中、西医的区别。于是,学生与老师、甚至多年的临床医生,对“藏”与“脏”的概念同样混淆不清,模棱两可。

兹举例如下:

①现在的中医、中西医结合医生,在治疗西医肝病时,是如何确定治法治则的?

很多医生,甚至包括绝大多数肝病的专家,立马想到“治肝十法”和“治肝十八法”,而最常用的治法无非是疏肝理气、疏肝通络、清泄肝火、平肝潜阳、滋阴柔肝等法。

但是,中医“肝”=西医的肝脏吗?

西医对于肝脏的认知,人们最为熟知的是,它是人体最大的消化腺,也是人体最大的腺体;它产生的胆汁,参与脂类物质的消化。但,现代医学的肝脏不仅仅只是个消化腺,肝脏对糖类、脂类、蛋白质、维生素、激素等种物质的代谢合成、贮存与分解有极重要作用;它是人体的物质代谢枢纽,是维持人类生命和内环境稳定的根本所在地。胎儿期代骨髓造血,又生成凝血因子及纤维素,保持凝血与纤溶的平衡,维持血流衡通并衡有效地止血;此外还有解毒、免疫等重要生理功能。

而中医则认为,肝位于腹部,横膈之下,右胁之内。肝为阴中之阳脏,与胆相表里,经脉属足厥阴肝经,与足少阳胆经相互络属。肝的主要生理功能是:主疏泄,主藏血,主升发,喜条达,体阴而用阳。肝在志为怒,在液为泪,肝在体合筋,其华在爪,开窍于目,肝在五行属木,其味酸,其色青,肝王于春季,主东方。

可以这么说,中、西医之肝,除了对二者的解剖学部位的描述相同外,其他没有任何相同之处,二者是指同一脏器吗?我们给出的答案是否定的,理由将在本书的各论的相关章节中予以详细阐明。

②中医、中西医结合医生,在治疗西医肾病时,是如何确定治法治则的?

绝大多数医生,包括某些肾病专家,首先想到的是——补肾。

但是,中医“肾”=西医的肾脏吗?

中医认为,肾为五脏之一。位于腰部脊柱两侧,左右各一,形如豇豆。肾为阴中之阴,与膀胱相表里,经脉属足少阴,与足太阳膀胱经相互络属。肾的主要生理功能是:主藏精,主水,主纳气。由于肾藏“先天之精”,主生殖,为人体生命之源,脏腑阴阳之本,故称肾为“先天之本”。肾所之藏精及其所化之肾气(包括肾阴、肾阳)有促进人体生长、发育和生殖的作用,并维持整个人体生理的动态平衡。所以说,人之生身源于肾,生长发育基于肾,生命活动赖于肾。肾在体合骨,藏精生髓,通脑,其华在发,开窍于耳及二阴,在志为恐、惊,在液为唾,在神主志。肾在五行属水,其味咸、其色黑,主北方、王于冬季。

而西医认为,肾只是排泄代谢废物、产生尿液的器官。因此,中、西医之肾,除了对二者的解剖学部分的描述相同外,其他基本也没有交集。

正如赵绍琴老教授所说,“慢性肾病即是肾虚,这是长期形成的一种传统的观点,受这种观点的支配,治疗慢性肾病大多以补肾为主,六味、八味是常用之方。间有以本虚标实立论者,扶正固本仍是其主要治法。这种以慢性肾病为肾虚的观点显然是受了古代医家'肾主虚’的影响,把中医理论的肾同现代医学的肾脏等同起来了。古人所谓'肾主虚’是限定于肾主生殖发育而言,现代医学的肾脏则是人体的泌尿器官。二者不可混为一谈。慢性肾病不是生殖方面的疾病,而是泌尿系统疾病,其病位在解剖上的肾脏实质。因此,不能套用古代中医肾主虚的理论指导探讨慢性肾病的病。”

现阶段的临床医生在中医辨证中的普遍错误是:受西医概念的影响,在中医辨证中混淆了中医的“五藏”与解剖学的五个脏器的区别,把两者等同起来。

在此状态下,再加上因循守旧,中医这五、六十年来,理论和临床,均无甚大作为。而在同一时间里,以西方医学为代表的现代医学不断吸收现代科学的最新成果,各种研究成果如雨后春笋般地出现,医学水平突飞猛进,日新月异。与死水一潭、奄奄一息的中医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受西医概念的影响,在中医辨证中混淆了中医的“五藏”与解剖学的五个脏器的区别,把两者等同起来,从而导致“古典脏腑理论”在指导中医辨证论治方面出现了巨大的错误和偏差,严重影响了中医的临床疗效,“古典脏腑理论”无可避免地衰弱下去了。一方面,西方医学日新月异、不断发展,占领了大部分的医疗市场;另一方面,在国家保护中医药的国策下,中医界益加不思进取,因循守旧,越来越落后,市场萎缩,渐趋衰亡。

在民国时期,中医面临灭亡危机(第一个小阶段期间)的时候,中医在努力发展和抗争;在新中国时(第二个小阶段期间),在国家保护中医药的国策下,中医却日渐衰弱、走向灭亡;这,也许就是古语说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吧?

故此,我们称之为“古典脏腑理论的衰亡阶段”(或“功能脏腑与解剖实体混淆的阶段”),此即“科学中医脏腑理论阶段”中的第二个小阶段。

(三)第三个小阶段 “科学中医脏腑理论”的诞生阶段(功能脏腑向解剖实体的回归阶段)

1、时间:第三阶段的第二、三小阶段之间有一段时间的重叠期,约公元2002年~至未来,即以“中医脏腑的细胞生物学假说”的提出为开始标志,至今尚未结束,时间至今已延续近15年。

2、历史缘由经过:

1中医“藏”与与解剖学“脏”的概念的混淆不清,导致中医的长时间止步不前,中医界的许多有识之士对此甚为忧虑。为了解决这种困境,出现两种思潮:

第一种观点认为,中医应该拒绝科学化的倾向,拒绝一切的西医知识和思想的影响,一心一意诵读和继承《内经》、《难经》、《伤寒论》等古代经典思想,并发扬古代师带徒的传授模式,做个纯纯正正的纯中医。

②第二种观点认为,2000多年前,中医脏腑理论的建立,让中医越过了解剖学、生理学、病理解剖学、细胞学、细菌学、药理学的漫长过程,早在公元前3世纪就直接进入了医学高度发展和繁荣的阶段,并让这种繁荣一直维持了两千年。但因为中医欠缺了解剖学、生理学、病理解剖学、细胞学、药理学等实证学科的基础,使中医的理论一直成为空中之楼阁。

没有了解剖学、生理学、病理解剖学的实证基础,中医只能一直通过观察病人的体表症状表现来作出诊断,判断疾病的病位、性质,病情的轻重、转归。但,毕竟体表症状表现只是体内病灶的间接表现。很多不同的病灶,都可能表现为相同或相似的症状;而相同的病灶,也可能表现为不同的体表症状。这就为疾病的正确诊断增加了难度,从而导致不同的医生会诊同一个病人时,各自的诊断结果天差地别,误诊时有发生也就不奇怪了。

没有了解剖学、生理学、病理解剖学的实证基础,中医几千年来只能在体表观察疾病的症状变化上的基础上,靠医生个人的主观经验去猜测身体内部的脏器之病变,却无法通过对病变部位的直接观察、来取得最直接的客观证据、以清楚确凿地判断疾病发生的根由和来龙去脉。因此,也就完全阻断了中医深入研究疾病机理的本质的道路,故使中医几千年来只能在体表症状上打转,如驴转磨、如蝇攒纸,无法深入到疾病的病理本质。

所以,中医要想再进一步,再一次腾飞,必须补上解剖学、生理学、病理学、细胞学和药物学这几门学科,还上几千年前欠下的知识之债,使“中医脏腑理论”这座大厦有一个坚实的地基,从此不再是空中楼阁。所幸的是,以西医为代表的现代医学已经为中医完成了这些准备工作,已经建立了完备的这些学科,就等着中医去消化和吸收、去兼收并蓄。饥饿了上千年、饥肠漉漉的中医应欣喜若狂才是,而不是惊慌失措,找了种种癔想中的种种可怕理由,一心想关紧门拒绝这场盛宴。

2经过持第二种观点的人经过不断努力、上下求索,终于分别在解剖学和细胞生物学领域发现了中医脏腑的形态学实质,使中医完成了功能脏腑向解剖实体的再次回归,从而使中医脏腑理论实现了从“古典脏腑理论阶段”向“科学脏腑理论阶段”的转变。

2002年,我们发表了有关中医脏腑的现代医学实质的第一篇论文《中医脏腑实质细胞生物学假说之一——“脾”与线粒体》,之后的15年中,我们陆续发表了10余篇系列论文,系统地阐述了中医脏腑的现代医学实质,标志着“科学中医脏腑理论”的初步形成。

“科学中医脏腑理论”在“古典中医脏腑理论”的日渐衰弱、趋于灭亡的时候诞生,这也符合了中国古代“阴极必阳、否极泰来”的道理,随着“科学中医脏腑理论”的诞生,中医脏腑理论实现了功能脏腑向解剖实体的回归,就象一个浪迹天涯的游子,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乡。

故此,我们称之为“科学中医脏腑理论的诞生阶段”(或功能脏腑向解剖实体的回归阶段),此即“科学中医脏腑理论阶段”中的第三个小阶段。

四、点评:

1、“古典脏腑理论”六个的缺陷:

在概念严谨性和逻辑的严密性方面:五脏六腑概念的内涵和外延模糊不清,前后矛盾,功能的五脏与解剖实体的五脏混为一谈。在运用类比推理(取类比象)时天马行空、随意性太强,缺乏严密的逻辑性。

在语言的表达方面:由于中国古代重“文”轻“艺(理)”,故缺乏科学成长的社会环境,这就是中国作为东方文明古国,虽然曾经富强,却没有发展出一系列强盛的科技的根本原因。在这种文学的语境中成长起来的古典脏腑理论,其理论的表达亦因多文学的修辞和形容而多歧义之语,缺少科学理论表述所应有的简洁、精确和严密逻辑。

在理论的实证方面:古典脏腑理论的五个子系统内部和子系统之间的生理功能和病理联系的阐述,很多论断缺乏临床实践的验证,实验的验证就更不可能了。因此,古典脏腑理论有些错误和凭空想象的部分,必要予以改正或删除。

在解剖学结构实体和脏腑功能的同一性方面:古典脏腑理论已被现代医学证明《内经》、《难经》等中医古医籍中所描述的脏腑的解剖学结构实体和功能并不统一,其根源于古人对当时的粗略甚至错误的解剖学所作的生理学和病理生理学的错误推测,也受赐于阴阳五行哲学介入后的天马行空、缺乏逻辑的瑰丽无比的想象力。这严重地影响现代中医学的临床使用、以及学科的发展和传承。

在理论对临床实践研究的前瞻性和使用价值方面:古典脏腑理论没有了解剖学、生理学、病理解剖学的实证基础,所以只能一直通过观察病人的体表症状表现来作出诊断,判断疾病的病位、性质,病情的轻重、转归。但,毕竟体表症状表现只是体内病灶的间接表现。很多不同的病灶,都可能表现为相同或相似的症状;而相同的病灶,也可能表现为不同的体表症状。这就为疾病的正确诊断增加了难度,从而导致不同的医生会诊同一个病人时,各自的诊断结果天差地别,误诊时有发生。因此,古典脏腑理论对临床实践研究的前瞻性和预测的可操作性都不是太强,也因此出现了中医的临床医学经验难以代代传承的现实情况。

在学科的创新性和发展进步方面:由于古典脏腑理论没有解剖学、生理学、病理解剖学的实证基础,单纯根据病人的症状和医生的主观直觉做出判断和诊治,使始终停滞于经验和感性的认识,无法上升到科学和真理层次的认识。所以,几千年来,中医始终存在各家学说,有人强调“补土”、有人强调“命门之火”,有“寒凉派”、亦有“火神派”,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从张仲景至叶天士、岁历千百,虽名医辈出、医籍充栋,究其实际,方药针灸而外,其学理类多空”,“清代伤寒温病之争,历数百年而未已,如驴转磨、如蝇攒纸,其无补于医药之进步,可断言也”。“然后方知中土医学不进步之症结,其主要在无精密之诊断方法,故认识征象、类多模糊影响之谈”。

2、“科学中医脏腑理论”的六个优点:

在概念严谨性和逻辑的严密性方面:科学脏腑理论对古典脏腑理论的脏腑和脏腑概念和理论进行一次全面的梳理和改进后,使五脏六腑概念的内涵和外延清晰明确、没有歧义,中医脏腑理论的五个子系统内部和子系统之间的生理功能和病理联系清晰明确、没有歧义。

在语言的表达方面:科学脏腑理论选用科学理论表述所通用的简洁、精确和逻辑严密的说明文的文风,来代替古典脏腑理论中文学的修辞和形容而多歧义之语境。

在理论的实证方面:科学脏腑理论将古典脏腑理论中缺乏临床实践的验证的错误和凭空想象的部分、以及无临床生命力的部分,予以改正或删除。

在解剖学结构实体和脏腑功能的同一性方面:科学脏腑理论分别在解剖学的宏观层次和细胞生物学的微观层次,找出了与五脏六腑和脏腑理论的五个子系统生理功能和病理生理之一一对应的、明白确定的的形态学结构。

在理论对临床实践研究的前瞻性和使用价值方面:

在中医理论方面,由于“科学脏腑理论”分别在解剖学的宏观层次和细胞生物学的微观层次的两个层面,明确了五脏六腑和脏腑理论的五个子系统的明白一一对应的、确定的的形态学结构。这一一对应的的形态学结构,使科学脏腑理论能与西方医学的解剖学、生理学、病理学、细胞学、分子生物学、药理学等各个学科进行无缝对接,使中医理论能够无障碍地直接吸收西方现代科学几百年来的研究成果为我所用,补上几千年前欠下的实证研究的知识之债,使“中医脏腑理论”告别空中楼阁,从此有一个坚实的理论基石,为中医的再一次腾飞提供理论准备。

在临床方面,因为明确了五脏六腑、脏腑理论在解剖学和细胞生物学的两个层面的一一对应的形态学结构,所以能充分利用西医现代的检查和检验手段,准确判断疾病的病位、性质,病情的轻重、转归。因此,科学脏腑理论对临床实践研究的前瞻性和预测的可操作性大大增强。

在学科的创新性和发展进步方面:由于科学脏腑理论完成了功能学向形态学的回归,其与解剖学、生理学、病理解剖学的无缝对接,将使中医能无障碍地吸收和利用这些学科、甚至是所有现代科学的最新成果,并改造自身、发展自身、提升自身,并最终使中医在新时代产生质的飞跃、化蛹成蝶。

3、“科学中医脏腑理论”是现代化中医和中西医结合的核心和基石

“科学中医脏腑理论”改正了“古典脏腑理论”的六个缺陷,转化为了六个优点;从此,中医走上了现代化的道路。首先,以“科学中医脏腑理论”为核心和准绳,对自身庞杂、甚至互相矛盾的占主流的古今各家学说进行统合甄别,剔除掉错误迷信的部分,对剩下的精华部分的中医理论进行系统的归纳和总结,形成一套条理分明、各个部分互相兼容的、完善自恰的科学理论体系。其次,“科学中医脏腑理论”作为中医理论体系与现代科学和尤其是现代医学的最佳融合点,并以点带线、以线带面逐步扩展战果,最终实现把现代的科学成果完成纳入中医,成为中医成长的最新养料,实现中医在现代科学基础上的华丽进化、化蛹成蝶。

明了了古老中医理论里所包含着的真正现代科学原理的现代化中医,自然实现了与西医理论体系之间的亲密无间、水乳交融的融汇和贯通。在这种基础之上,真正的中西医结合水到渠成。

4、中、西医的“快”与“慢”

天才的中国古代医家,仅仅利用了当时粗糙甚至错误的解剖学和生理学,以当时的阴阳五行的哲学思想为指导,就从当时大量的零散混乱的民间治疗经验归纳总结中医脏腑理论,让中医在公元前3世纪就直接进入了医学高度发展和繁荣的阶段。这个现象可称为世界医学史上的奇迹。相对于西医来说,毋庸置疑,中医的发展是快的。

西方医学在长达千年的中世纪漫漫的长夜中几乎止步不前,直到文艺复兴的思想大解放后,包括医学在内的各类科学呈现井喷式发展和火箭式飞跃,西方医学经过16世纪的解剖学,17世纪的生理学,18世纪的病理解剖学,19世纪的细胞学、细菌学等学科的发展,直至19世纪末和20世纪的药理学一步一个脚印地慢慢赶超了上来。西医的发展,无疑是慢的,而且慢得不少,慢了近两千年。但在文艺复兴的思想大解放后的两、三百年中,西医的发展无疑是日新月异的、异军突起之势;而中医在此间却止步不前、甚至渐渐衰弱。

5、中、西医的“轻”与“重”

西医经过解剖学、生理学、病理解剖学、细胞学、细菌学、药理学一步一个脚印地向前迈进,步伐尽显沉“重”而踏实。而地基一旦打牢,万丈高楼就能迅速拔地而起。这,就是西医之“重”、以及“重”之好处。

中医脏腑理论的建立,让中医越过了解剖学、生理学、病理解剖学、细胞学、细菌学、药理学的漫长过程,早在公元前3世纪就直接进入了医学高度发展和繁荣的阶段,并让这种繁荣一直维持了两千年。但正因为如此,使后辈的中医人沉溺于先辈的荣光之中无法自拔,忽视了去补中医欠下的解剖学、生理学、病理解剖学、细胞学、细菌学、药理学的债,使中医的理论缺少坚实的实证基础,使中医的理论一直成为空中之楼阁。

没有了解剖学、生理学、病理解剖学的实证基础,中医只能一直通过观察病人的体表症状表现来作出诊断,判断疾病的病位、性质,病情的轻重、转归。但,毕竟体表症状表现只是体内病灶的间接表现。很多不同的病灶,都可能表现为相同或相似的症状;而相同的病灶,也可能表现为不同的体表症状。这就为疾病的正确诊断增加了难度,从而导致不同的医生会诊同一个病人时,各自的诊断结果天差地别,误诊时有发生也就不奇怪了。

章次公先生曾针对不同医生对一则医案作出天壤之别的判断之事发出感叹:“正如吾尝谓中医之诊断,纯凭主观直觉,始终停滞于感性的认识,并未发展理性的认识,清代伤寒温病之争,历数百年而未已,如驴转磨、如蝇攒纸,其无补于医药之进步,可断言也。”“然后方知中土医学不进步之症结,其主要在无精密之诊断方法,故认识征象、类多模糊影响之谈,从张仲景至叶天士、岁历千百,虽名医辈出、医籍充栋,究其实际,方药针灸而外,其学理类多空谈。深知此后中医欲图改进,以求合于科学途辙,其先务莫急于学习科学诊断(当然先要明白生理解剖各种学识),然后投以积验之方,庶可以应病也。”

中医的脚步无疑是“轻”快如飞的,但这种“轻”使中医成了无源之水、无根之木。

这,就是中医之“轻”、以及“轻”之缺点。

6、中医“脏腑”之藏与解剖学五脏彻底分离的“利”与“弊”

在中、西医之是非、生死存亡之战中,中医家认识到作为五个“脏腑”系统的核心的“五藏”并非是解剖学同名的五个脏器,从而剪断了与解剖学实体的联系。作为五个“脏腑”子系统的核心的“五藏”脱离了解剖学实体的本体,而成为五个虚化抽象的概念。这使中医理论避开了西医打击中医的要害和死穴,使中医暂时免受了灭顶之灾。但,中医是否从此就一劳永逸、一帆风顺了呢?

有人主张顺着这条虚化抽象化的这一条道路走到黑,并认为:中、西医是完全不同的医学理论体系,不可互通,也不应该互通;为避免因五脏六腑的概念与现代医学解剖学相抵触、从而让人认为中医不科学,中医应该利用“阴阳五行四时和症状表象”,并根据现代的“黑箱和巨系统理论”来构建一套“纯粹功能、完全脱离人体解剖实质”的现代中医脏腑理论。

我们认为,这是非常错误的想法。中医脏腑概念虚化抽象化的缺点已如前述。这种做法更可能让中医陷入一种无法自拔的绝境。“完全脱离人体解剖实质”的中医理论,就象墙头芦苇,无法根深叶茂;就象无源之水,无法源远流长。

中、西医理论,也并不象有人所主张的那样“是完全不同的医学理论体系,不可互通”。中、西医理论所要阐述的都是有关人体生理和病理规律的真理,而真理只能有一个;所以,如果中、西医理论都是有关人体规律的真理,二者之间就应该有一个共同的真理内核,这个真理内核就可以成为它们互通的融合点。这就是本书的主要任务。

7、中医脏腑理论的“实”与“虚”、痛苦与梦想

从我们现在的知识水平不难知道,中医脏腑理论中的心、肝、脾、肺、肾,已非解剖学的实体脏器,但二者之间又并非毫无关联;这种关联度和相似度的大小,完全取决于古代医家的粗略的解剖学和生理学知识的正确程度的大小。

但在古代的中医家则完全不这样认为,由于他们对自己的解剖学、生理学知识的正确性深信不疑;因此,他们亦认为中医脏腑理论中五个功能系统的核心与解剖学的五个脏器与是完全等同。所以,创立中医脏腑理论的古人并没有认为他们所创立和在临床中使用的中医脏腑理论中的“心”、“肝”、“脾”、“肺”、“肾”,已是五个虚化抽象的概念、而非解剖学的实体脏器。所以,处在中医脏腑发展的第二阶段的古人,尚住在解剖实体的想象的伊甸园中。

西医外科手术法传入中国后,治愈了很多中医束手无策的外科急症,验证了以西医外科的基础学科——解剖学的正确性。由于中医的“脏腑”理论,与西医的解剖学、生理学所描述大相径庭,便被认为是不科学和错误的。余云岫还著述了25000多字的《灵素商兑》逐条批驳《灵枢》、《素问》的谬误(参见本书附录余云岫《灵素商兑》),其中绝大部分是关于中医脏腑的错误,可谓字字诛心。

当时的“中西汇通派”,代表人物有唐宗海、朱沛文、恽铁樵、张锡钝等,试图通过对中医脏腑理论的重新诠释和中医脏腑概念从实向虚的迁徙,以躲避被西医解剖学一箭穿心的命运。恽铁樵针在1922年发表了闻世之作《群经见智录》,以反驳余云岫《灵素商兑》对中医的攻击,指出中、西医理论体系之不同,指出“西医之生理以解剖,《内经》之生理以气化”。他研究了《内经》理论的原委实质,提出了“四时五脏”的观点,认为古人把四时看作是万事万物变化的支配力量,也是古人认识事物变化的方法,由四时的风寒暑湿产生了六气;生长化收藏产生了五行,再由四时五行派生出五脏,因此四时是内经的骨干,“《内经》之五脏非血肉之五脏,乃四时的五脏”。

汇通派认为“此五藏非解剖之五脏,此藏乃脏腑之四时五行阴阳之五脏”之说,以避免与西医理论相抵触。于是作为五个“脏腑”系统的核心的“脏腑”脱离了解剖学实体的脏器,而成为五个虚化抽象的概念。

中医五脏的虚化,并非中医的自主选择,而是在19世纪中叶中医遭遇灭顶之灾时的一个仓促被动的自救举措。中医界为了求生存,为了抵御西医对“中医的脏腑理论是错误和不科学”的指责,为了躲避中医被灭亡的危机,作为中医脏腑理论核心的心、肝、脾、肺、肾,被迫剪断与解剖结构联系的脐带,远离脏器实体的家园,成为虚化抽象的五个概念,是中医人不可承受之痛。完全脱离解剖实体的“阴阳五行四时和症状表象”的五脏,并非大多数中医人的意愿和选择。

回归解剖实体家园的渴望,时时萦绕在每个中医人的心中。所以,就有了中医“藏”与解剖学之脏的混淆不清,这也就是中医脏腑第三阶段中的第二小阶段的必然出现的原因,正是根源于“解剖实体家园的回归渴望”的中医界的集体无意识。

新中国建立后,在国家保护和扶持中医的政策下,没有了灭亡的危机。由于中医界的潜意识中也不希望完全剪断与解剖学联系的脐带,“此五藏非彼五脏,此藏乃脏腑”的提法也渐渐地有意无意被人忘记。绝大多数人把中医“脏腑”之脏与解剖学五脏混淆等同起来的潜意识上的原因。但,这种浑水摸鱼式的回归,只是一种错误的意淫;只有真正找到了实现中医脏腑功能的解剖学和细胞生物学的形态学结构的“科学中医脏腑学”,才能让全体中医人完完全全、真真切切、彻彻底底地实现这个向实体结构回归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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