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剪影
与故友同游宁、镇、扬,返京后乘兴写下一篇《扬州剪影》,发于《晨鸟之歌》平台。其后因琐事缠身,又值远客来访,也就搁笔了。岂料同行的徐大作家志耕将了一军:还有《南京剪影》《镇江剪影》乎?为不负徐君之意,在今早故人南下江南地之后,草草交出了这一篇《南京剪影》的作业。
十里秦淮,画舫如织;悠悠流水,名桥如珠。
史书载:“秦淮灯船之盛,天下所无。两岸河房,雕栏画槛,绮窗丝幢,十里珠帘”。《儒林外史》中也写道:“东水关到西水关足有十里,便是秦淮河。水满的时候,画船箫鼓,昼夜不绝。”
1923年8月的一个仲夏晚,两位青年文学家朱自清、俞平伯慕名而来,同游秦淮。放棹于灯影和波光辉映下的秦淮河上,漫溯着沉积在河底的金陵遗梦,他们“模模糊糊地谈着明末的秦淮河的艳迹”。游罢相约,同以《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为题各作散文一篇,尔后又同时发表于1924年1月25日的《东方杂志》上。两篇传世之作,风格各异,互有千秋,在现代文学史上留下一段传世佳话。
南京秦淮河本来就以其旖旎的风光,尤其是蕴含着六朝兴亡、秦淮八艳的史迹,不断地为古今骚人墨客歌咏凭吊。而两篇现代文学家的美文又把人们带进了秦淮河的桨声灯影:“夜幕垂垂地下来时,大小船上都点起灯火。从两重玻璃里映出那辐射着的黄黄的散光,反晕出一片朦胧的烟霭;透过这烟霭,在黯黯的水波里,又逗起缕缕的明漪。在这薄霭和微漪里,听着那悠然的间歇的桨声,谁能不被引入他的美梦去呢?只愁梦太多了,这些大小船儿如何载得起呀?”
秦淮河不是一条普通的河,而是一段彩色的历史,它已经陪伴着十朝古都南京走过了漫长的岁月,留下了千古的记忆。但秦淮河又是一条真实的河流,“屈曲秦淮济万家”,它称得上是南京的一条母亲河,摇篮河。古老的秦淮河曾经以丰美的乳汁,浇灌了南京的土地,哺育了一代代的南京人。在秦淮河的桨声灯影中,摇出了灿烂的金陵文明,演绎着美丽的秦淮风情。
秦淮河中流淌着南京历代诗文,秦淮河畔站立着千古风流人物。历史上的秦淮河曾经闪耀过四大亮点:六朝时这里是名门望族聚居之地,隋唐时这里是文人骚客的凭吊之处,两宋期间这里是江南文教中心地带,明清两代这里是十里秦淮的鼎盛时期。
历史上曾经在秦淮河畔生活过的名人太多了,最早也许在后世影响最大的,应推东晋的先后名相王导和谢安。王、谢两大豪门贵族南迁到秦淮河畔,曾一起在文德桥南行向西的乌衣巷毗邻而居。东晋、南朝的六朝兴亡与更迭,成为历代诗人笔下的永恒主题。唐代的一些优秀诗人在六朝“金粉之地”的十里秦淮,以最吝啬的字句倾诉了对六朝古都沧桑变化的深沉感慨。数首轻描淡写的小诗,深深地镌刻于历史画卷,久久地牵动着后人心弦。
唐长庆四年(824年)夏,诗人刘禹锡走进了六朝古都金陵。夕阳西下,他到乌衣巷中怀古;月照柳梢,他在秦淮河畔徜徉。他看到野草野花占领了当年车水马龙的朱雀桥,一抹斜晖赋予乌衣巷以寂寥、惨淡的氛围,而王谢高堂大院的主人早换成为寻常百姓。他又看到石头城的旧日繁华已了无痕迹,从河东升起的明月却依然多情地从城垛(“女墙”)后面升起,照见这残破已久的都城。抚今忆昔,触景生情,诗人吟下两首脍炙人口的短诗: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金陵五题·乌衣巷》
山围故国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
淮水东边旧时月,夜深还过女墙来。
《金陵五题·石头城》
在刘禹锡之后,“六代豪华”的落日残照和“六朝金粉”的艳丽色彩,又拨动了一位后生的愁思。晚唐诗人杜牧在其杰作《夜泊秦淮》中,从一曲亡国之音《后庭花》引出了一幅暗埋着祸患伏笔的沉重图景,让炎黄子孙深感忧虑和不安: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六朝的不肖子孙一个个都淹没于历史烟云,秦淮河重又迎来了他们的先祖孔夫子。地处秦淮河畔的夫子庙,是宋景祐元年(1034年)由文武官员学习朝贺天子礼仪的朝天宫迁来的,以庙前的秦淮河为泮池,南岸高高的石砖墙为照壁,包括夫子庙、学宫和贡院三大恢宏的建筑群。夫子庙文气氤氲,儒学兴盛,曾经是学子科试之处,人文荟萃之地,后来逐渐变成了繁华闹市。贡院明远楼的外墙上,嵌有一块《金陵贡院遗迹碑》,碑文在结尾时叹曰:
今则数百年文战之场,一旦尽归商海,君子于此,可以观世变夷!
当年不见硝烟的剧烈文战,如今早已偃旗息鼓,但留驻于秦淮河畔的文战场,却成为秦淮风情中的一大亮点。今天以夫子庙为中心,十里秦淮为纽带,形成了包括瞻园、夫子庙、白鹭洲、中华门城堡以及从桃叶渡至镇淮桥一带的秦淮水上游船和沿河楼阁景观,集古迹、园林、画舫、街市、楼阁和民俗民风于一体,绵延了昔日“画船箫鼓,昼夜不绝”的余韵。
到了明末,以“秦淮八艳”为代表的一群青楼名妓,如一簇鲜花绽放在秦淮河畔。号称“秦淮八艳”之首的名妓李香,是戏剧家孔尚仁倾毕生心血创作的剧作《桃花扇》主角李香君的原型,这是一个将坚贞的爱情和反对邪恶势力的正义立场集中于一身的女性形象。“秦淮八艳”中的另一个刚烈女子柳如是,她与李香一起,率领从青楼风尘中堂堂正正地走出来的一群弱女,成为后人敬仰的秦淮风骨。为了纪念李香,在秦淮河畔的媚香楼已按明清风格修葺一新,并立碑于此,从而成为游人访古思幽的地方。
十里秦淮,流淌着古今优秀诗文;悠悠流水,阅尽了历代风流人物。
历史上曾经在秦淮河畔、石头城中生活过的名士太多了,仅在六朝时期就涌现出一大批知识精英。其中“虎头”三绝、东晋画圣顾恺之家住秦淮河一带的顾楼街(今武定桥西),他在建康(今南京)瓦官寺留下一幅维摩诘壁画像,做到了“画人点睛”。而成就成语故事中“画龙点睛”的人,则是另一名画家、南朝梁的张僧繇。人们至今还记得当年一个身背包袱、货郎打扮的中年人冲开护卫,挡住车驾,向端坐车内的文坛领袖沈约献上一部书稿的趣闻,他就是文艺理论大师刘勰,而这部不朽著作就是《文心雕龙》。
古都南京人文荟萃,士林渊薮,历代名人中不乏土生土长于当地者。明代南京出了两大富豪,一是明初奉朱元璋之命修筑城廓的沈万山,另一个就是沈百五。晚清文人、金石家、藏书家甘熙也是南京人,始建于清嘉庆年间、俗称“九十九间半”并与明孝陵、明城墙并称为南京市明清三大景观的甘熙故居,具有极高的历史、科学和旅游价值。
到过南京的外来过客,人数就更多了。唐七绝能手王昌龄走马来到秦淮河畔就任江宁(今南京郊县)丞,后人遂以“诗家天子王江宁”相称。在南京做官期间,王昌龄常在淮水、白鹭洲一带宴饮文友,写下过《留别岑参兄弟》等名作:
江城建业楼,山尽沧海头。
副职守兹县,东南棹孤舟。
长安故人宅,秣马经前秋。
便以风雪暮,还为纵饮留……
另一唐代名士、书法家颜真卿就任南京(时称升州)刺史,在任期间曾辟现在的乌龙潭公园为“江宁放生池”,并书乌龙潭放生池碑。后人在比邻乌龙潭之处建颜鲁公祠以纪念。
北宋以降,几位重量级人物先后成为南京的移民,使南京的文化氛围大大提升。北宋政治家、文学家王安石奉诏上任江宁府尹,旋召入京主持变法。变法失败罢相后,他将余生交给了钟爱的南京,并以“半山园”命名在钟山的寓所。在王安石之后,又有一位名士仿效前贤,也将自己在南京清凉山的居所起名为“半亩园”,此人就是明末清初著名画家,金陵八大家之一龚贤。明嘉靖二十九年(1550年)秋,在北京没有求得一官半职的吴承恩,被吏部分到南京国子监当太学生。寒酸、贫困的白丁身份却使他的处境十分尴尬,六年后他回到家乡淮安。相形之下,曹雪芹的童年和少年时代都是在锦衣玉食的豪门中度过的,他是在南京长到十多岁,家被抄而全家都被押解到北京后,才尝到了贫穷的滋味。
随后来了一位清代钱塘才子袁枚,以其敢扫追名逐利之风的勇气着实令人赏识,在33岁前程无限的大好年龄时,好端端的县太爷突然不做了,看好了江宁(南京)风水,在小仓山北麓买下了隋氏废园,改名“随园”,筑室定居。自此他在这里过了近半世纪的闲适生活,从事诗文著述,世称随园先生。
对于南京来说,有一处业已载入史册的宝贵文迹是淮清桥旁的秦淮水亭,因为这里曾产生了一部不朽的巨著《儒林外史》,作者就是清小说家吴敬梓。32岁那年,吴敬梓因感“偶然买宅秦淮岸,殊觉胜于乡里”,自安徽全椒移家南京,寄居秦淮水亭,“遂有终焉之志”。吴敬梓因访友而客死扬州,在朋友们的资助下,最终归葬于南京,圆了他“终焉”之梦。吴敬梓与南京的不解之缘,一如他生前那一声发自内心的率真呼喊——“我爱秦淮!”
十里秦淮,沉淀着南京沧桑往事;悠悠流水,漂浮着金陵古老文明。
尘封了太久的金陵文明扉页,直到1992年才在南京江宁区汤山镇翻开。这一年,当地农民在对镇西约1公里的雷公山北侧葫芦洞进行旅游资源开发时,发现了古生物化石,原来古老的南京在约50万年前就有古人类的活动。在经历无数代的生息繁衍后,到了群雄逐鹿的春秋战国时期,具有“钟阜龙蟠、石头虎踞”之固和长江天塹之险的南京,受到野心勃勃的诸侯王的注目。公元前472年,越王勾践在雨花台下筑城,史称“越城”,这是南京建有城堡的最早记载。公元前333年,楚威王攻灭越国,就在石头山建金陵邑。从此南京留下了不朽的城墙:
巡天遥看世上仅存的城墙
残垣断壁都在哭泣中苟且偷生
唯有你环城的蟠龙千古不朽
岁月未曾磨蚀旧日的雄伟
古老的石头城永远万代长青
自楚灭越并占领南京后,南京就出现了“王气”之说。楚威王在钟山和幕府山西麓分别埋金,据说就是为了镇住王气,从而也使石头山畔的城池有了金陵邑之称。最忌讳王气的秦始皇下令开山凿阜,引淮水北流以泄王气,淮水也因此而被称为秦淮河。秦始皇还改金陵邑为秣陵邑,“秣”为喂马的饲料,需被切断,这样一来,王气当然被切断进入马肚了,金陵遂又被称为秣陵。想不到抽刀未能断流,王气依然如故,当蜀相诸葛亮出使江东时,勒马石头山巅,眺望金陵山川形胜,不禁发出了“钟阜龙蟠、石头虎踞,真乃帝王之宅”的赞叹。南朝齐诗人谢朓在《入朝曲》中,接诸葛亮的话题,为“金陵帝王州”首唱一曲赞歌:
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
逶迤带绿水,迢递起朱楼。
飞甍夹驰道,垂杨荫御沟。
凝笳翼高盖,叠鼓送华輈。
献纳云台表,功名良可收。
229年,三国东吴迁都于此,始创建业城。而后,东晋及“南朝”宋、齐、梁、陈等五个陈陈相因的王朝(317~589年)先后在此定都,金陵遂以六朝古都闻名古今。六朝的南京城,出现了两道南国独有的绚丽风景线:一是六朝粉黛在十里秦淮展示的绝艳,二是寺庙楼台在江南佛国显示的豪奢。在不少保存至今的佛国名寺中,相传雨花台是南梁高僧云光法师筑台讲经时,因天上落花如雨而得名。栖霞寺源于南齐隐士明僧绍舍宅为寺,初称栖霞精舍,梁僧朗法师在此大弘三论之学,世称江南三论之祖。南京最古老的梵刹之一鸡鸣寺(古同泰寺),因梁武帝四次舍身于此而名声大振。难怪唐诗人杜牧写下名诗《江南春》:
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北方和南方世家大族以及佛教高僧和道家代表人物都集聚南京,南京也成为当时全国的文化中心。当时南京有儒学、玄学、文学和史学四座学馆,佛学和道家思想、书法、绘画、雕塑、数学、天文、化学和医药学等都有了很大的发展。然而当589年隋兵以摧枯拉朽之势,长驱直入地攻进建康城,陈朝告灭,使逾一个半世纪中繁花似锦的南朝四国,在一夕间顿成残枝败叶。盛唐之时,十分倾慕谢朓的李白来到南京,续谢朓诗意写下一曲盛赞帝都、牵挂国运的《赠升州王使君忠臣》诗:
六代帝王国,三吴佳丽城。
贤人当重寄,天子借高名。
巨海一边静,长江万里情。
应须救赵策,未肯弃侯嬴。
尽管后来南京又曾是五代南唐的都城,但总的说变得沉寂了,一过就是800年。惟有留在石头城中的蒋陵遗迹、台城残垣、南朝石刻的巍巍雄姿和南唐二陵的灿灿地宫,还在自我陶醉地向来者炫耀着吴晋王气,不厌其烦地向后人絮聒着六朝旧事。然而800年后,金陵古都又一次与历史的机遇邂逅相遇。朱元璋在反元斗争中,采用谋士之言,将金陵作为“先拔之以为根本”、“抚形胜以临四方”的根据地。1368年登上大明皇帝宝座的朱元璋,下令改应天府为“南京”,并以南京为京师,使南京第一次成为一统中国的都城,历洪武、建文、永乐三帝,前后53年。永乐年间明成祖在南京完成了两件光前裕后的大事:一是倡导修纂了象征着盛世时代的《永乐大典》,二是“三宝太监”郑和的庞大船队从龙江起锚,扬帆远航,七下西洋。永乐十九年(1421年)明成祖朱棣迁都北京后,南京一如既往地作为全国经济文化中心,江南贡院、江宁织造府都留下了当年的历史印记。
在此后的历史年岁中,南京又是太平天国、中华民国的都城。因此六朝金粉之地的南京,在自东吴以来的1700年间曾是十朝都会。吴宫花草,晋代衣冠,南朝寺庙,明祖殿堂,天京烽火,民国战云……在这里留下了历朝历代的众多史迹,镌刻了钟山秦淮的大量诗文。
在帝王之宅走出的一代代帝王中,值得载入史册并使南京后人永志不忘的两位国君是两位大帝。吴大帝孙权“一代宏业开建业”,奠定了南京作为一座文化名城的基础。重新使南京登上大都地位的是明太祖朱元璋,他下令新建宫城和改筑应天府城,历时21年,筑成一座全部用巨砖筑成的大城,谱写了南京城历史上最辉煌的一页。
南京出过创业者,更出过败家子,孙吴王朝就是一始一终的典型。孙权创建了吴国,筑就了一座牢固的石头城,然而他的不肖子孙孙皓却以“千寻铁锁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白头”(刘禹锡《西塞山怀古》),宣告了吴国之亡。然而孙皓并非一绝,翻开南朝诸国的历史,皇室内宫中败家子人数之多,品行之劣,足以让你跌破眼镜。
王气渐衰,文气却盛,南京的历史上竟先后出现了两对父子君主同为才子的情况:梁武帝萧衍和早逝的昭明太子萧统,南唐中主李璟和后主李煜。两家父亲的文才均无太大的惊人之处,但两个儿子却在文学史上享有盛名,不过他们却又都是政治上的庸才。萧统编撰了一部中国最早的文学总集《昭明文选》,并因此形成了一门“选学”,李煜则以他的亡国词而留名千古。当一个不该做皇帝的文人勉为其难地登上帝座时,王气就无疑与亡国划上了等号。
十里秦淮,见证了百年风云变幻;悠悠流水,目睹了古都地覆天翻。
清代嘉道时期之后,南京历经沧桑,备尝耻辱。正是在1840年鸦片战争这一黑色转捩点,把南京推上了历史的屈辱角落。《南京条约》是中国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标志,而作为中国近代史上沉甸甸一笔的见证者,静海寺这一曾经是郑和航海的始发地和归宿地,后来却又成为《南京条约》的议约地,刻下了刻骨铭心的历史沧桑和民族悲愤。此后在南京发生的“天京事变”和石达开出走,促进了太平天国悲剧的大幕急速落下。继之自1937年12月13日起日军发动的灭绝人寰的南京大屠杀,30万无辜同胞惨死于日寇屠刀之下,在中国现代史上记下了深仇大恨的一页。日军占领南京后,把侵华日军总司令部设在南京,后来,以汉奸梁鸿志为头子的维新政府和以汉奸汪精卫为头子的伪政府均设立于南京,使南京成为日、伪统治中心,也是南京城史上的一段抹不去的污点。
另一方面,1840年的奇耻大辱,却唤起了民族觉醒和人民反抗。南京于1853年被太平军占领,成为太平天国的都城,改名天京,洪秀全留下了《天朝田亩制度》的美梦。1911年12月,参加辛亥革命起义并推翻了清王朝的17省代表在南京集会,宣布改国号为中华民国,以公元1912年为中华民国元年,以南京为临时首都,并选举孙中山为临时大总统,南京人民无比热情地欢迎孙中山入城。
继辛亥革命胜利后,1911年11月7日,由徐绍桢率领的南京义军敢死队猛攻雨花台,虽然官兵在冲锋陷阵中个个奋勇当先,但终因寡不敌众而全线撤退,360多个战士在激战中英勇献身。后人把牺牲的烈士和战马分为两冢,合葬在雨花台北麓。在自1927年始的20多年国内革命战争中,又有10万余众的中华优秀儿女先后被杀害于雨花台,每当人们在此看到被鲜血染红的晶莹透剔的雨化石时,耳边不禁又响起鲁迅以浓重的乡音悲愤朗诵的《无题》诗:
雨花台边埋断戟,莫愁湖里余微波。
所思美人不可见,归忆江天发浩歌。
与万千革命烈士一起留在南京的,还有他们的领袖,那位创造民国、在中国掀起民主共和狂飙的先驱者孙中山,他的陵墓在南京东郊紫金山(钟山)中部南麓。巍峨庄严的中山陵,远处面对黛色如画的青山,近处则是一条白练似带的秦淮河。多少年来,中山陵一直是海内外炎黄子孙陆绎不断地前往瞻仰之地。
1927年至1949年期间,中华民国政府又再度建都于南京。1945年8月14日,日军宣布投降,9月9日“中国战区日本投降签字典礼”在南京黄埔路陆军总部大礼堂举行。1946年5月,国民政府还都南京,5月3日,以周恩来为首的中共代表团到南京,就维护停战协定和政协决议的问题,继续与国民党进行谈判斗争。1949年4月,“百万雄师过大江”,4月23日晚解放军先遣部队直奔“总统府”,把胜利的红旗插上了蒋介石“总统府”的门楼上,也将南京解放日定格在这一天。
捷报传到北平,毛泽东以一代伟人的磅礴气势,挥写了具有伟大历史意义的不朽诗篇——《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
钟山风雨起苍黄,百万雄师过大江。
虎踞龙盘今胜昔,天翻地覆慨而慷。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虎踞龙盘,天翻地覆,从此南京走上了新的历史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