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小辑丨惊蛰:虫声新透绿窗纱
惊蛰节气,气温回暖,春雷乍动,雨水增多,万物生机盎然。
“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阑干南斗斜。今夜偏知春气暖,虫声新透绿窗纱。”
面对着这个充满希望的节气,你脑海中是否闪现出富有诗意的画面与词句?
罗裳(西藏昌都)
穿过古老的节令
惊雷,把马不停蹄的春天
又往前推了一把
泥土微微拱动
蛰虫,从漫长的梦里探出头
拾起时光遗忘的歌谣
待字闺中的花,没日没夜地开
芬芳铺成的小径上
迎亲的蝴蝶载歌载舞
翻山越岭的草,不管不顾地绿
裹挟着牛羊
把天地越推越远
麦苗铆足劲拔节,油菜花锻打黄金
奔忙的蜜蜂
似乎要把世间的甜都背回家
而最神奇的,是农人的双手
在一粒小小的种子上
就把一座浩大的春天安顿下来
刘文峰(山东德州)
就着惊蛰日暖阳的辉光
曝一曝残留着寒气的书页
汉字忽然从纸上立起来
伸出了伶仃的腿脚和臂膊
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如果有来客精通读心术
他们会发现,在我的胸中
一颗心也长出了手脚独舞
一只小小的银色蠹鱼儿
被叽叽喳喳的汉字吵醒
触须露出来,尾夹露出来
一爬爬出了书页的褶缝
书海不是海,何妨!
蠹鱼儿不是鱼,何妨!
此刻它牵起阳光的指爪
正在汉字的海里徜徉
张有民(河南郑州)
雨
偷偷地乘着风的翅膀
像个迷路的孩子
深一脚浅一脚地
在蜿蜒的乡间小路上
在你挤我拥的麦地里
在农人匆匆回家的步履中
在炊烟茁壮成长的人家屋顶上方
跌跌撞撞
寻找着今晚最后的归宿
黄昏
温柔地收留了
徘徊在村落上空
鸟儿迟疑的鸣声
和无家可归四处流浪的蜗牛
相互打探的触角
疯长的回忆
一如点点蝌蚪
在淙淙作响的河面上
拼凑着多年前丢失的诗行
雨停
云散
星现
埋伏在草丛的虫鸣
刹那间
拥抱了整个月亮
潘玉毅(浙江慈溪)
草木苏醒之后,在地底蛰伏的百虫也该苏醒了,是谓“惊蛰”。
惊蛰作为节气来讲,是很有仪式感的。正如其字面上的意思所述,惊蛰通常是以地底蛰虫的惊醒宣告开始的。就像以前过年时节家家户户都要放鞭炮一样,惊蛰的到来多半也伴随着春雷的炸响。
陆放翁曾有诗云:“雷动风行惊蛰户,天开地辟转鸿钧。”其诗言惊蛰前后,诗人泛舟游览所见之景象。蛰户指的是蛰虫伏处的洞穴。雷动八方,在东风的鼓吹下,声势愈显,于是,洞穴里原本冬眠不觉晓的蛇虫鼠蚁全都睡不住了,纷纷爬出地面,迎接春天的到来,即所谓“今朝蛰户初开,一声雷唤苍龙起”。
雷动是惊蛰时节最显著的特征之一。春雷与夏雷不同,首先它不绵密,其次它也不暴躁,如果说夏雷听起来像是不积口德之人的呵斥,那么春雷更像是亲人呼唤起床或者吃饭的声音,清晰响亮,但不罗唣。
春雷响声传到洞里,洞里的百虫跑了出去,感受“春风化雨,润物无声”的画面,春雷响声传到水底,水底的鱼虾也都扑出水面,争相迎接这春日的繁华。河边上,柳条依依,仿佛魔术师的手指抚过,枯枝上相继变出点点绿色。这绿意不断扩散,由点变成块,由块变成片,又由片变成面,慢慢地,整棵树、整条河、整个大地都绿了。
惊蛰之日,醒来的不独是虫鱼,也有鸟兽。“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在江南水乡的江河水塘里,成群结队的鸭子收起翅膀,踮着大脚丫子,“扑通”“扑通”跳落水中,恣意挥洒,似向过往行人传递着仲春的消息,又似在向天地万物宣布:从此,这片江湖便是它们的了,谁也抢夺不去。继而,黄鹂占据树枝,雄鹰占据长空,百兽占据山林,大地上的一切又恢复了昔日的热闹。
其实,恢复昔日风采的除了生物,也有非生物,譬如风。风行万里,转眼便从堂前到了屋后,从梁上到了阶沿。此时的风不同于冬日的严寒凛冽,也有别于夏日的酷热微醺,而是凉冷适宜,仿佛刚从童话故事里穿越而来。
仲春时节,山花烂漫,桃花、杏花、蔷薇渐次亮相人间。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光景,正适合讲故事。讲蛙声十里出山泉,讲小蝌蚪找妈妈,讲龟兔赛跑,讲燕子飞去又飞来,讲白鹭和鳜鱼在西塞山前对峙,讲春雷惊蛰万物生长,这不失为一件雅事,更不失为一件乐事。
蔡仁杰(江西赣州)
田园多雨润,鸟语恰合时。
已有宜人景,何须写锦诗?
胡善华(山东青岛)
寒冷的季节欠了欠身,没等离开
时光里的绿和花朵簇拥而来
心情随惊蛰的雷声之咽开
细密的雨丝,绵里藏着的针
开始将尖锐还给草木之心
弥补寒冷空下来的伤痕
或者干脆交给风的影子
这样一个黄昏,我想
回到家乡
用方言收集所有花的芬芳
看云彩上边叠满了云彩
走漏风声的
一缕阳光,轻柔地泻下来
抚慰万物生机勃勃的灵魂
孟宪华(天津)
月在一株树上打坐
我在围着树读月。度过了
春天的一个时辰
那时,我刚好徊徘到一丛花旁
一声清脆的虫鸣突然闯了进来
接着几只在草丛里合唱
它们在我和花之间飘来飘去
穿透了薄薄的三月
冬眠的它们,是何时醒来的
扪心自问——
我总是关注春天的惊雷
而忽略虫豸的萌动
却常常被后者触动
严来斌(江西萍乡)
一夜春雨催生了万物的颜色
鸟雀是丛林的动词
小溪从朽木旁舒缓落下
宛如春天的散文诗
没有人理解鸟鸣代表什么
但顺势而下的水流依然开出了花
丛林滚烫的心跳进一步覆盖
直到幽深在平日里无处可藏
深埋在土壤里的春天巧借风势
顷刻间高山流水里充斥了鸟语花香
(已载3月5日《德州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