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涂师物语:别让美与生活脱离,器物应当唤起人们的眷恋之情-文化新闻-文化频道-中工网

赤木明登在轮岛的收入只有他在东京的十分之一,但他感到更加充实、快乐

  手艺活儿从来没有容易的。漆涂师也一样。作为一个半路出家,毫无根基,什么都要从头学习的“萌新”,赤木明登注定要吃上许多苦头。您看过纪录片《我在故宫修文物》吗?是否还记得里面提到的漆涂师?轮岛和故宫,哪里都一样,日复一日,投身同样的枯燥,不啻于一场场的修行。好的漆,需要自己去割取、调和。漆有毒,患上皮炎是常事。可以想象,对此估计、预防不足的赤木明登,将会陷入怎样的窘态,经受怎样的折腾呢?痒痒痒,肿肿肿,甚至连那儿都成了拟态的“黄瓜”。

  这样悲催的经历,到了赤木明登的笔下,却成了一幕幕爆笑可爱的场景。不抱怨,认真工作,还有幽默感,这也是职人精神的一部分啊。

  2.器物之美

  “自然的漆本身拥有的光泽,淡淡的、宁静的,只想要这样的感觉……”

  这是赤木明登在做出崭新的木碗之后,与同年龄的桐木先生的一段对话。漆器到底是有点漂亮的光泽才好,还是没有光泽的漆器给人的感觉更好呢?东瀛独特的审美意识,展现谷崎润一郎在《阴翳礼赞》中所描绘的那个世界,锃亮又豪华绚烂的漆器固然漂亮,可是,在那样的空间里,几乎什么都没有,简洁而又昏暗,漆器显出的协调的美,才是日本的传统。

  谷崎润一郎写道:“在幽暗的空间里,金色的屏风会捕捉到远处的光线,反射出静谧的苍茫金翳。那种幽暗中的光感真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动人之美。在光线暗淡处看到的漆器反光也是无法类比的感觉。”谷崎还批判性地告诫人们,金箔和漆器这样的器物之美,需要身处阴翳美感的氛围之中。但是现代社会的生活空间,各式物品繁多,被明晃晃的荧光灯照耀着,漆器制品本身的光泽就隐遁了,看起来非常俗气并且欠缺品位。

  赤木明登认同并宣讲谷崎的阴翳之美。他离开繁华大都市、奔赴海岛的举动,本身就是一种对现代工业文明的抵抗。他对角伟三郎及其“Toki木碗”的评价,也是认为简单素朴的普通木碗,反而包含了具有多样性的一切。哲学家冈田武彦说过:“简素的精神,由于表现形式和表现技巧的单纯化,而使精神内容得到深化、提高而具有张力。”日本美学一直强调的就是这样一种内蕴,越是要表现深刻的精神,就越是要极力抑制表现并使之简素化,而且越是抑制表现而简素,其内在精神也就越是深化、高扬和有张力。

  漆器这样的器物之美,需要身处阴翳美感的氛围之中

  在手工艺领域,简素追求“本色最美”。人工技术部分不能明显,或者说,必须要拭去人工的痕迹。“器物的形状自有其意义或者必然性”,赤木明登说道,“我并非设计师,因此没有必要擅自添加任何新的东西”。避免刻意的人工干涉,在延续相连的器物形态中,毫不动摇地以原来的方向为指针。这是与艺术创作通常强调的自我个性的张扬截然不同的态度。

  看不到制作者的个性,是否会变得偏重技术,详细的工序分工在得到高质量、高数量的同时,是否会制作出非常无趣的类机器的东西呢?初入轮岛时,赤木明登有所质疑。后来,他的疑虑不但消除了,并且沉浸、接受、传播这种理念。保持谦卑的心态,不要自负于自己的才能。赤木明登思想的转变,是一种非常日式的意识渗透。

  3.民艺之道

  所谓“民艺”,根据日本民艺美学家柳宗悦的说法,取的是“民众性的工艺”之含义。也就是说,是与“贵族工艺美术”相对立的。普通民众日常生活中所必须的用品,如衣服、家具、餐具、文具用品等皆可列入民艺品。这些日常器具,是为了使用而不是为了欣赏制造出来的。柳宗悦倡导工艺品回归到民众的日常生活里去。

  柳宗悦所发起的民艺运动,在上世纪中期达到高峰,延续至今。赤木明登于1989年入行,1994年学成,柳宗悦的美学理念对他影响深刻。

  赤木明登在书中引用了柳宗悦的一段话:“近来的轮岛器物,品质上日趋下降,所以期待工匠们,能做出形状更加丰富,图案更加鲜活的器物。如果正确地发展下去,将来的作品会比现在好得多。”赤木明登认为,轮岛器物的最大品质就是那种生机勃勃的生命力,这也是他看到角伟三郎的合鹿碗时的感觉,生命性不是来自于新的发明,而是来自于它的古老。

  “做得好的器物,能表现出某种土著性,或者说那个地方本身散发出的强大力量。”为了寻求这种生于斯长于斯的土著性,赤木明登踏足轮岛,把自己的生活融入轮岛的一个部分。他的学艺过程不仅是有关于他本人独一无二的经历,也是一份轮岛手工艺人的群像记录。乍看之下如午后闲聊般的轻松对话里,也都包涵着贴近现实层面、贴近民艺之道的各种思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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