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没有秘密》:普通人如何用最正确的方式掌握一门艺术
著名的语言学家、书法家于右任,在北京的办公室附近老是有人在墙角处小便,有一天于右任写了个纸条“不可随处小便”张贴在墙角,结果有人看了,把纸条揭走了剪开,拼凑成“小处不可随便”,立马变成了一幅格言警句的书法作品。
于右任书法作品
这是书法史上的一段佳话,具体故事情节有好多不同版本,姑且不做深究。不过“小处不可随便”用在写字上还真是十分贴切。常说字如其人,更有见字如面,在求职简历都要手写的年代,写一手漂亮的字就足以淘汰掉大部分竞争对手,拿到宝贵的面试机会。
清华北大录取率非常高的衡水中学考生的卷面上,英文写出了印刷体的感觉,有网友评论说,这么整洁就算有语法错误,阅卷老师也很不想扣分把!甚至有加分的冲动。再看衡水中学生汉字的书写,就知道字写得差的人在考试中肯定是会吃大亏的。
衡水中学学生试卷卷面
当然书写的主要功能是表达,不能说整洁好看就不看内容了。不过同样的内容,呈现的形式不同,效果是完全不同的。阅卷老师之所以舍不得扣分,是因为这样的卷面给人带来了艺术的审美享受。
在琴棋书画几大艺术门类中,书法是离普通人最近的了。教育普及后,写字成为人人都可以掌握的技能。但现实中,人们往往艳羡写一手好字的人,有意识地把字练好的人却很少。
究其原因,一个是把写字完全当成艺术看,往往会被吓倒;二来即便下决心开始练字,热情却又淹没在复杂纷繁的书法技法上。《书法没有秘密》这本书却反其道而行之,全书不提一招一式的具体笔法,读完就像和一个博学的前辈促膝长谈,没有故作高深,而是用最平实易懂的话语解密这个普通人既熟悉又陌生的艺术。
《书法没有秘密》是早就出版过,因十分受欢迎而再版的好书。作者寇克让是著名学者、书法家,也是北京大学书法名家工作室的导师。这次北京联合出版公司的新版装帧设计十分精美,裸脊包布,纯黑的书边,呼应书法的黑白世界,书中还贯穿了30多幅碑帖拓片,文字和图片相得益彰,书籍纸张考究,本身就是一个精美的艺术品。
《书法没有秘密》
寇克让在《书法没有秘密》中,并没有谈写字的具体技法,而是把书法文化作为一个整体来解读。全书8章,开篇就为书法正名,先了解什么是书法,为什么要学书法?尔后从练字的规则、临摹的方法、选择学习的对象等娓娓道来。再到融会贯通做到自由书写,以及提高写字外的修养,了解书法历史,甚至连选择写字的笔墨纸砚等器具都有精彩的分析和推荐。完美契合了是什么、为什么、怎么办的清晰逻辑思路。只要是想写好字,哪怕对书法完全不了解的人,读完书也可以对如何练好字有个靠谱的思路。
有意思的是《书法没有秘密》中有许多内容虽是在讲书法,但又在书法之外引人深思。
01、学霸的话“不能信”
汉代有个著名的历史人物班超,年轻时贫穷,靠抄书换钱过活。他曾经感叹,大丈夫应当在边疆立功封侯,怎么能一辈子就这样写字?后来他果然在西域屡立奇功,名垂千史,这是经历九年制义务教育的人都耳熟能详的“投笔从戎”的故事。
班超说这样的话尚不太过分,寇克让在《书法没有秘密》中提到的两位书法家居然也有这样的论调。大书法家蔡邕就十分直白的说“书画辞赋,才之小者”。
依我看,他们这样说,实在是有点学霸在说自己从来对学习没有兴趣,或者这次考试自己根本不看重,虽然是满分,但是居然没有提前交卷……真的是“坏”得很,他们自己骄傲骄傲也就算了,你我学渣普通人千万不能信以为真。
书法家蔡邕和其书法作品《熹平石经》残片
如果一个人写字难看,还拿这些经典故事来自我安慰可就大错特错了。
班超虽然靠在西域的军事功绩青史留名,但是写字、掌握文化这件事对他的成功一定有不可或缺的作用,他哥哥班固是《汉书》的作者,他妹妹班昭更是一个才女,班超年近七旬想要归国养老,可他在西域工作干得太好了,皇帝不让他回来。以致还要靠才女妹妹上疏汉和帝求情他老人家才得以还乡。
“文化气息”这么浓郁的家庭,写字对他们来说确实不是什么特别了不起的事情。而那些说写字是“才之小者”的书法家,却常常是因为写字这件事才得名,多少是有点沾沾自喜的,他们可不曾在练字上懈怠过。
他们越是这样就越能证明,在古代写得一手好字也是一件令人羡慕的事情,而且也不是谁想写就能写的。就算贵为皇帝,把字写好也是一项重要的要求。为什么现在很多成功人士在取得一定的社会地位后就迷恋书法?还有一些官员和社会名流都非常热衷书法?这就是背后的历史文化渊源,在中国古代,写字不仅是每个读书人的必修课,而且一度出现过“以书取士”把写字的水平作为评判一个人才综合能力的标准。
寇克让在《书法没有秘密》中提到,书写独立发展成一门艺术的,世界上只有汉字。古代的文人雅士聚会的“雅集”上,鉴赏谈论书法作品就是一个重头戏。
写字除了实用性的功能外,经过悠久的历史积淀,书写的艺术性部分也大放异彩,现在写一手好字,仍然是一个普通人接触艺术最简单,最便捷的方式,如果在平凡的生活中想要更多地接触艺术的美,书法是一个绝佳的选择。
02、“循规蹈矩”的好处
遵守规矩在现在这个追求个性解放的时代,有点不受待见。但是规矩不只是在束缚我们,譬如过马路上的红绿灯通行规则,它并非是为了限制我们的自由,反而是在保护我们的生命安全,那么如果在一个空无一人的路口,可以确定完全没有车辆经过,红灯时还必须遵守吗?
规则通常是在复杂的世界里划了一个圈圈,圈圈内都是安全的,可控的、相对简单的。对书法稍有了解的人都会知道,汉字书法有楷书、隶书、行书、草书、篆书几大种。初学书法的人往往会纠结从哪个字体入手,现在很多书法课程都是从隶书起步,因为这样比较容易出成绩。也有很多人会直接选择行书,字体比较飘逸,更加有美感,而且在日常书写中也是最实用的。大多数人想绕过楷书,因为相对比较熟悉,缺乏新鲜感,而且一笔一划去写好楷书也需要相当的费劲。
《书法没有秘密》内页
寇克让在《书法没有秘密》中也指出过这个问题,楷书书写的运笔中起、收、转折、钩要比其他字体更复杂,并且随着要求的提高,会变得更难。但选择楷书入门有一个好处是,楷书写的好与不好,有清晰的,能够把握的“稳定的规矩”。不经过这些规矩的检验,自由书写的时候要改正一个缺点往往要付出几倍的努力。
寇克让先生说,楷书在每一个环节上相对稳定,变化少一些,平淡的地方无风景。加上学书法的完全没有经验的人是不存在的,在学校阶段都会接触到,所以也最容易令人不想再去受这个规矩的约束,但把楷书练好,几乎能令你获得驾驭任何字体的能力。
这个道理其实放在其他的事情上也完全成立,就拿写作这门手艺来说,一开始把结构相对固定的文章写好;写小说先模仿喜欢作家的技巧,等基础扎实了,形成自己的风格才得心应手,要先走稳了,才有可能奔跑。
换句话说,空中楼阁因为没有地基,大家都知道要不得。大多时候我们所不能忍受的规矩,恰恰都是在帮助我们度过困难的初学者阶段。甚至是避免采坑的唯一选择。虽然因循守旧确实不好,但是也不能全盘否定既成的规矩,必须要经历的阶段,还是要脚踏实地的去经历。
《书法没有秘密》如墨玉般的书边
书法是一个普通人能够看得见,够得着的艺术门类,《书法没有秘密》告诉我们:习字即书法。不必追求能创作出一个成熟的书法作品,练习写字的过程就已经是十分美的享受了。而且,在写字的过程中,常常会有不少精彩的意外收获,就像这本书一样,讲的是书法,却包含了在其他学习门类中也适用的通行法则。
*作者介绍:苏长歌,自由作者,永远不要放弃求知这一善行,怕什么真理无穷?进一寸有进一寸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