滹源饮食文化之——难忘的味道
滹源饮食文化之——难忘的味道
文/糜乐平
在过去,当地一般人家待客有“一凉一热,烧酒管喝”之说。凉的指大凉菜,热的是大杂烩。这个大凉菜,只是一般人家的家常凉菜,主料用的是土豆丝、黄豆芽,菠菜、粉条等,习惯称为“笨凉菜”。现今的农家饭店都有此菜。咱今说说当地古时候“一凉四热”菜系里的大凉菜。此菜多数人理解就是菜足量大,其实不然,这个“大”还包含了菜样丰富,滋味无尽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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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道菜在过去,除了红白事宴,多出现于正月间,民众叫“细凉菜”。按旧例,过了正月初五,闺女、姑爷全家就要上门拜年,娘家人当然会竭尽所能管待。大凉菜是必备佳肴,否则有慢待之嫌。于是,闺女未进家门,家里已有条不紊地开始烹调大凉菜。
取年前热炕头上生制的绿豆芽,捡掉豆皮、毛根,入开水锅断生,捞出过凉水沥干装盆。大白菜取鹅黄嫩心,寸段改切细条,锅中倒入少许胡麻油,把白菜条煸炒半熟,铲入盆中。热水冲泡好的银耳,剪去黄硬的根茬,撕为小片。蒸好的海带,洗净切丝,放入铜瓢,滴几滴醋,用筷子拌和,褐黄的海带丝顿时变得脆绿。年前晾就的黄瓜干,洗净泡涨。绿豆粉丝在开水锅内煮软,捞出滴油拌合,以防僵硬。五香豆腐干使花刀法片为波浪形三角块。所有菜样入盆后,撒盐、五香粉。铜勺烧热胡麻油,先放葱花,后放贼麦花,浇在盆内调味品上。自家的黄芥抓一把,在铁药罐里捣碎,倒入碗中,舀开花水冲浇,用搅面棒顺时针快速搅动,直至粘稠成膏。取适量芥末膏调入兑好的酱油、醋、香油汁里,淋在菜上,拌匀装大盘堆锥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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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压制成肥瘦相间的“缚肉”,切八片长方片,围于菜周,再切一片方方正正的肉片,披盖菜顶。酱油、醋、香油、蒜泥调汁,转圈淋撒在肉片上。一盘多彩纷呈的大凉菜完美成功。这道菜清脆爽口,酸辣适度,荤素搭配,营养丰富。是真正的饭前“开胃菜”。就此“开胃菜”佐酒,顿显提神助兴。
为何古人用芥末给凉菜提味,而不用辣椒呢?古人认为芥末是通人体四梢(筋梢、肉梢、血梢、骨梢),达面部七窍(口、鼻、眼、耳)的良药。辣椒会引起阴虚火旺,火旺则气盛,气盛则性差,性差则生份。故尔免用辣椒在此调味。
在繁城附近有个关于吃凉菜的故事,说的是有户人家,寡母在年后招待三个女婿。按惯例,旧时女人、小孩是不能上炕做陪的。大凉菜上桌后,做货郎担生意的大女婿,想为难种地为生且初次登门的三女婿,说道:今年咱们吟诗吃菜,吟不上的不能吃。在铺面做相公(伙计)的二女婿看着羞愧的三女婿,笑着点头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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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女婿当仁不让道:“二八一十六,先吃顶子肉”。伸箸夹取最大的顶子肉,细嚼慢品。二女婿一听,顺势道:“二九一十八,先把两块夹”。一筷夹起二片肉,放入自己碗里。三女婿憋的脸红脖子粗,看着二位连襟的轻蔑眼光,脱口道:“就地打坷垃,端盘全扒啦”。于是乎,整盘菜都进了三女婿的肚子。
看官,这样的吃法,哈哈哈哈!你会忘记吗?
农历二月的春风,让当地人脱不下棉衣。可发暖的地下,有些小草已迫不及待地钻出了地面,向世人展示自己娇嫩的身姿。
薤(xie)白,叶似韭,茎似蒜。民间人称“小蒜、野蒜”。中医认为其有理气宽胸、通阳散结的功效。大众则认为其生命力极强,滋味脆嫩可口,是春季不可多得的美味。据传说:白草和小蒜打赌,白草说自己在牛肚子里走一遭,牛拉出来还能成活。小蒜说我在石头上睡三年,只要落地上就会生根。结果小蒜赢了。在人们认可小蒜的同时,小蒜也成为人们餐桌上的美味。“二月半,挑小蒜;狼吃了娃娃没人管”是当地俗语,可见人们春季挑小蒜的火热程度。
时间倒溯回清咸丰十几年的某个春季。一日黄昏,繁峙城内西顺街区最豪华的宅第——陈宅门外,来了一位到山西任职,路过本地的官员。其从河南起程时,受时任开封府尹陈桂芬之托,捎带家书一封,并嘱其在自家宅第安歇。陈宅老小人等迎接贵宾迈大门,进二门,穿过厅,直至后院小楼。佣人端来热水伺候客人洗去风尘,家主双手奉茶声称“慢待”。客主品茗交谈中,晚餐上桌了,四盏四碟,四盘四碗。佐菜蘸料,凉拌热炒,丰盛程度赛过陈宅的年夜饭。客主推杯换盏间,佣人端上一盆筋灿灿的大米捞饭。客人见此,微皱眉头,刚要开口,鼻端忽闻得一股浓浓的清香,不同于桌上任何食物。客人心机一动,告声“得罪”,出门如厕。绕至厨房扒窗偷望,发现油灯下的陈宅家人,正在用白绿相间的菜肴,拌着一种褐色长条食物享用,而味道正是自己所闻到的香气。客人顿时不悦,心想:我在家乡是吃白米饭长大的,到此做客,给我上的是普普通通的白米饭,而你们却在这里偷吃好东西,真是岂有此理。回到餐桌,胡乱吃了几口米饭,借口劳累,退席歇息。
来到客房,客人气愤不已,油灯下挥笔疾书,给陈桂芬回信。在信中痛斥陈家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天明后,推脱陈家的再三挽留,直接上路赴任,途中把写就的信件经驿站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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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桂芬接到同僚的信件,打开看后,大吃一惊,不知老家是何原因惹怒客人,忙派人快马加鞭赶回家乡。细细追问情由,才知是家人吃的是腌小蒜调莜面、茭面两掺鱼鱼,客人吃的是大米捞饭。陈桂芬让家里遣人给同僚送去各样一袋粗粮面粉,并在信中告知:我家人吃的饭食是当地粗粮和野菜,叫“小蒜调鱼鱼”,属家常便饭。而稻米在当地撒播种植极少,收成极微。所以大米饭在我们当地是供佛敬神之物。非金贵之人,难享此食。南北的食物差异,引发了误会。今送去两样面粉,补偿接待不周之举,企望谅解!
此事真实发生于封建社会的官宦家庭,地域特色造就的食物差别,使客主都终身难忘。
古人云:阳春三月,青黄不接。地处山区的滹源大地,赤裸的黄土地还未下种,家里的粮食已见缸底。慌乱的人们开始四下里走动,借粮渡荒。
繁峙东首某村有户人家,年迈的老父亲嘱咐其子去嫁于南山深处的闺女家借粮。就着咸菜喝过两碗莜面糊糊的儿子,肩头搭了条毛口袋,慌手忙脚的前往五六十里外的姐姐家。跨小溪、越荒岭,紧赶疾行,还是过了午饭点才至姐姐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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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看着疲惫不堪、饥渴交迫的弟弟,心痛如绞。忙搀拉到炕上,倒了碗开水让其慢喝。自己思想着做点啥饭款待上门的弟弟。想来想去,家中只有一副猪小肠还储存在冰仓,等待药商上门来收购。今天也只能用它来给弟弟开荤。主意一定,姐姐忙乎起来,把带霜的猪肠下锅煮软,捞出切成薄片。高梁面、莜面二掺加水搅拌成糊状,倒入猪肠片,放盐,花椒面,葱花和匀。取生铁摊花儿鏊,架在院中临时用石头支就的灶口,生火煎饼。
袅袅炊烟升,滋滋煎烤声,肉与面的混合香味,招引的弟弟守在野灶边,姐姐煎熟一张,他消灭一张。直吃的肚皮溜圆,饭至嗓眼才罢手。
饭后张罗着借了一口袋粮食,即要返程。姐姐把剩下的摊饼让其带上,除了他路上打尖,给父母,弟媳,侄儿各留一张享用。归家路上,弟弟背着六七十斤粮,越走越沉,越沉越饿。只好吃掉自己的那份饼。无奈路途漫长,最后实在饥饿难忍,举步维艰。想着该吃谁的饼?才有力气赶路。想到年迈的爹娘时,自言自语道:二老这么大岁数,应该早吃过此饼了。于是把属于爹娘的那两张饼,吃了个干脆。看着剩下的两张饼,摸摸感觉还是空落落的肚子,想想年轻的妻子,幼小的儿子,觉得她倆还有大把的机会吃到此饼。不然天黑路险,葬身狼口可就不划算了。于是毫不犹豫地吃掉了最后倆张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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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炒面”是北方的一种特殊食物。是过去行脚赶路,长途跋涉者的必备干粮。准确的说,应该叫“熟面粉”。它可不是现今的蛋炒面、肉炒面这类炒面条。抗日战争时期,八路军肩挎的最好干粮就是炒面,可战乱期间又有多少民众顾得上制作炒面,所以多数是炒熟的米、麦,豆类,行军路上也能抓着吃。至抗美援朝战争,志愿军才真正吃上了“炒面”。作家魏巍的《谁是最可爱的人》中写道:有一次,我见到一个战士,在防空洞里,吃一口炒面,就一口雪。可以说就是这个“炒面”,为新中国的建立和稳固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炒面”的做法比较繁琐,它的主料是小麦、莜麦、黄豆、黑豆或豌豆、玉米。视自家状况亦可加入其它杂粮。它的配比一般是一份小麦,一份豆类,一份玉米,三份莜麦。当地有“三十里的莜面,四十里的糕,十里的荞面饿断腰”之说,故尔主角选莜麦。
首先把小麦、莜麦捡净砂土粒,入水淘洗干净,晾晒。豆类、玉米去掉虫蛀、发霉的颗数,豆类上小石磨剌为豆瓣,簸去豆皮。大锅架火烧热,用木制炒拐把各样粮食单独炒过。大小不一的颗粒,即不能夹生,也不能炒糊。摊开放凉后,上石碾或石磨轧成面粉,混在一起拌均匀即可。它既可用开水拌成小块,当主食吃,也可搅成糊状,当稀饭喝。随自己口味还可加糖或盐调味着吃。它不易腐坏,便于携带,是古时候的最佳干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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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初年,繁城一货郎担小商贩,顺马峪沟越铁角岭去岭后做买卖,在山上突遭雷雨,凹石下避雨耽搁了时辰,雨停赶路又不慎摔倒,打碎了自带的粗瓷碗。偏偏到了饭点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好强忍着饥饿,在崎岖山路上,蹣跚前行。俗语说:天无绝人之路,地有好生之德。货郎担在行走间,竟然发现了一株野生的西瓜蔓,蔓上还结有碗大的一颗瓜。当下喜出望外,摘下西瓜,剖作倆半,把半生不熟的瓜瓤,攥出瓜汁,在瓜壳里拌好“炒面”,甜甜美美的享受了一顿难忘的野餐。其后此事成了他炫耀的话题。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期,因珍宝岛战役,中苏交恶,关系紧张,毛主席题出了“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备战,备荒,为人民”的号召。全国人民齐动员,做准备。我家才购买回加工“炒面”的配料,全家参与,制作了一次“炒面”。当时吃过的那个原汁原味的“炒面”,令我至今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