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乾州蕞娃:寡人有疾(三)关于住院的记忆

【前言】本文曾以《狱中杂记——妻子在病中的十五天》在新浪博客上发表,之所以会用“狱中杂记”这样一个名字,是因为那次妻子生病住院让我印象深刻,那几乎是经历了一场炼狱。那15天让我身心俱疲,我不仅要跑上跑下,干一些取药缴费,买饭买东西之类的杂务,身体劳累,更要承担起众多责任,做出判断选择(很多选择超出了我的认知水平),这对于孤立无援的我来说一种巨大的折磨,让我痛苦不堪,压力山大。当然,这次经历也让我明白了很多,所以至今仍时不时翻拣出来,反复咀嚼回味。因为我个人没有住院的经历,所以重新整理完善后算作第三部分《关于住院的记忆》。

(三)关于住院的记忆
今年(2007)的夏天,妻子因病住进了医院,需做胆囊摘除手术。在整个治疗过程中发生了很多的事情让人难以忘怀。现将部分经历整理如下,也算是对曾经岁月的一种回顾,对个人人生的一种负责。
妻子是八月七号因为胆囊炎(胆结石)病发住进医院的,八号做的手术。手术前十分钟,主治医师发现麻醉师竟然没有开好麻醉药,于是在妻子已经进入手术室了的情况下,麻醉师才镇定自得的开起了麻醉药,好的一点是这位麻醉师是一位久经沙场的老手,所以麻醉药的迟到并不影响整个进程。
在麻醉的过程中,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许是手术的需要吧,妻子的麻醉效果不是很明显,所以整个手术过程被她一清二楚的记了下来,永远的留在脑子里。当我听到这里的时候,不由得头皮发麻。我觉得如果不是因为手术的需要,而是麻醉师匆忙之间算错了剂量,那么这个该死的家伙绝对需要被送上绞架,绞上一百次。
因为你无法想象一个人清楚地记得医生的手术刀在自己的肚皮上划一个口子,然后再将那部分需要切除的脏器在里边翻捡出来,同时他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医生在手术期间开玩笑的声音,然后她的肚皮在被医生们用针一层一层的缝合起来,这是一个多么恐怖的事情。这会给她留下怎样的心理阴影。
那天下午突然下了一场大雨,这场大雨是近几十年都为之罕见的那种大暴雨,整个持续了三四个多小时。当暴雨持续两个小时的时候,那座省级卫生城市就被水淹了。第二天听小道消息说在那个晚上,县委书记亲自带领公检法系统的工作人员抗洪抢险,在县城东新街口设置障碍,禁止车辆通行,以防车辆在进入深水区后被淹。因为从县城东新街口到财政局这一块儿刚好是一个低洼地带,每次下大雨这里都会被水淹的,但是以往都没有这一次这么厉害,有人夸张地说当时的水已经把财政局的桌子都冲起来了,连县里的人民银行都连夜把所有的现金全部转移到咸阳市去了。这时就有很多人在一旁说笑道:那财政局的钱也怕要被洪水冲出来了吧?这是一旁有人说了“这是财政局,管钱但是不拿钱。你连这点都不知道,就别在这儿吹了”然后众人一片欢笑。
相对于白天医院里的沉闷,晚上七八点的时候病房会突然变得热闹起来。病人没有了吃药打针的安排,陪护的家属紧张的情绪得以缓解,大家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所以,会有一些欢声笑语传出来。虽然有时笑声中会带有一丝牵强。
在这座医院里,所有的陪护人员都是没有地方可睡,他们需要自行解决睡觉的问题。有人会拿来自家的钢丝床或者躺椅,但是这类人很少,因为大家来医院的时候,大多都非常匆忙,根本没有时间准备这么多的东西。最好的办法就是等医生们下班后,把医生办公室的长椅子搬过来睡在病房内或者室外的过道上。躺在这长椅上边,自然不舒服,一是长椅较窄,躺在上边难以翻身,一不小心就会掉下来。二是像我这样身上没肉的,躺在这长椅上硌得慌。但因为椅子少,要想有这样的一张椅子躺,也是很不容易的。一是要眼疾手快,二是脸皮要厚,因为你在拿椅子的时候,医护人员可能都会按照惯例说上你两句子,你要能忍受,否则你晚上只能睡在地上。夏天本来睡在地上也是不错的,但是这座楼盖起来的时间太短,地面还是非常的潮湿,睡的时间长了,可能会引发风湿的。
更有趣的是,有一天晚上我在医院走廊上休息的时候,感觉到自己身边有人影晃动,搅得自己睡不老实。睁眼一看,原来是有小偷在我身上乱翻。那三只手看见我醒来,狠狠地说了一句“看啥呢,赶紧睡觉!”,害怕这货身上有凶器,我也只能很听话地继续睡觉。看着小偷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庆幸的是我把钱没有装在自己的身上,手机也压在了靠板凳的那一侧(要想掏出来,必须翻动身体,而我睡觉是很少翻身的),所以没有任何损失,只是吓了一大跳。当然,经历了这一番折腾肯定是睡不着了。但是也只能强行闭着眼睛装睡。我估计,就是当时自己要反抗也不会有什么效果,没有人会在大半夜的起来跟你抓小偷。反而,我们会遭到小偷的报复,很疯狂的那种。
这个小偷不是我遇到的最强势的贼,最强势的应该算是90年代在长途班车上遇到的那些。他们通常三五成群,分工协作,他们一般只坐很短的一段路就会下车,或者上车后就直接不买票先看形势,形势不好就直接下车了。看到他们下车,司乘人员也不会跟要车钱。因为他们长期盘踞在这条线上,所以跑班车的都能够认识他们。有时候,司机远远的看见他们在拦车,就摆一摆手,意思“车上没有位子了”,让他们坐下一班车。小偷也明白司机不停车的原因,但双方都不会说破这个事情,所以就彼此平安无事。最麻烦的就是这些小偷裹在其他人群当中,司机不好拒绝,只能用语言暗示、急刹车等方式来提醒乘客。有些乘客灵醒,有些人愚笨,灵醒的人就会打起精神,愚笨的人因为没有听懂司机隐晦的提醒,就会因此让他们偷了钱。这个时候的小偷大约是最厉害的。过了两千年以后,这样的事情越来越少,现在基本上没有了。扯远了,下来还是说妻子住院的事情。
雨是那天下午五六点钟下起来的,刚开始就非常大,黄豆大的雨点打在人脸上生疼生疼的。下了一会儿,雨变小了,可是没过三两分钟这雨就再一次大起来,一直到晚上七八点了都没有停的意思。那天晚上,电闪雷鸣,震耳欲聋的雷声是一个接一个地在我们的头顶上响起,雨就像是瓢泼一样。因为闪电不断,所以没有天大的事儿,人是不敢走出门去。事后说起来,县城东新街很多房子都因为排水不畅而被淹了的。中医医院新修建的房子这时候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开始漏水了。好像房间的玻璃不是很严实,有水从窗户渗进来,那窗台非常窄小,无法在搁置其他家具接水,只能放一条毛巾,等毛巾全部充满水以后把毛巾拧干再继续接。
因为吹风下雨,这时房间里的温度也骤然下降。妻子因为刚做了手术,所以时见不得冷风的,这可是让我们作家属得非常担心,总害怕会因为这场雨会给妻子的伤口愈合带来麻烦。整个晚上我几乎就没有好好的睡觉,心里不停的祈祷雨早点停了。
晚上十点钟左右,全院停电了,全楼漆黑一片,好长时间没人管。过了大约半个多小时,护士小姐才开始逐病房分发蜡烛,但是当蜡烛刚点亮的时候,电又来了。有人说了,这全是院长的功劳,因为中医院和供电局是邻居,这院长平时很会来事,所以和供电局关系挺好,在这里接通了两个线路,现在这个和供电局是同一线路,属于专线,只要供电局里边有电这里就有电。因为我们看到周围其他地方还是漆黑一片。
妻子今天的点滴速度有点快,所以相比较同病房的另一位病人,她很早就输完了液体,所以休息的时间多了一些,加之这时候因为天气有点冷,伤口疼,所以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现在大概有十一点多了吧,白天一天跑上跑下的,给谁都要回个笑脸,受尽了委屈,而且一天一口饭也没有吃过,就是喝了两瓶纯净水。即是因为忙没有时间吃,也因为担心受怕吃不下去。因为饿过头了,所以吃晚饭的时候反而不饿了。只是到了后半夜,突然又饿了,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买饭的了,又饥又饿的我在不知不觉中再长椅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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