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鲍遗风︱「文卷」管仲祠碑记(汪廷鋐)
旧籍中的管鲍遗风︱「文卷」管仲祠碑记(汪廷鋐)
管仲祠碑记
○汪廷鋐
颍之有仲父,自相齐桓始也。春秋之知有齐,自仲之用齐以尊周始也。令仲仅以相著齐,亦隰朋、高国之亚耳,乌足以语会盟,鞭箠群辟而取诸寄也?故齐之声施于天下,非齐也,周也。天下之弥首于齐,奉周也,非奉齐也。呜呼,此有周,齐相国所以有辞于奕世尔。尝闻踞高踞巅,瀹流瀹源,极乎其势也。势逮春秋,王纲替,侯度驰极矣。仲不出而图周,则齐不得有仲。齐不得有仲,则天下不复有周。左衽之惧,孔子屡叹之,所以明有周也。
仲父负天下才,岂不能勉之至王,乃称伯哉?仲当熏沐之见陈桓,以帝道弗用,陈以王道,矣弗用,不得已而以霸谋进,假手于齐以报命有周。迄今觌葵丘天威之拜,犹凛凛有生气。用多欲多嬖之桓,而匡合式彰,亦无可如何之策耳。方今流寇糜躏江淮,蛇豕不逞,拊髀徒思,何处求如仲父者一安攘为快也?可胜惜哉。大抵济变则征才,济才则征识。有仲父之才,天下之变不足虑也。有仲父之识,天下之才不足有也。
予读《齐世家》洎管子《牧民》《法法》诸篇,未尝不掩卷嘘涕,蒿目时艰,深江左夷吾之慨。及司铎颍庠,见郭北有嵬然而乔者,诹诸父老,佥曰:“此吾邑管仲父之墓址也。”尝考图乘,济上有仲父墓,此或其庐处欤?每徘徊其下,仰挹馀风,至不忍去。已而谋所以式灵者,爰创是祠,勤高山也,眷言芜构,宁足永存?聊有以记之,摅肤臆也。系相于齐,存所自也;系齐于周,尊所本也。盖窃比有吴延陵十字碑之遗意云。倘后之览者跻斯堂也,几筵在望,拜赐于今,俨然坐于春风风人、春雨雨人中,宁不有衎其豆,式歌且舞者矣?丽斯碑也,牲腯可涤,忾慕千台,愀然动念,无仲父,畴正冠裳?知我贫交,今弃如土,宁不愤惋流连,感极而悲者矣。
概仲之生平,事在济桓,功在春秋,不可诬也。昔尼父小其器而不没其功,允称定评。迨孟氏始以假故屈之,抑救时激论耳。唐韩子曰:“战国杨墨横议,不得孟氏辞而辟之,则皆服左衽而言侏离,其功不在禹下。”予于管氏亦曰:“春秋之季,不得管氏则猾夏倒覆,有不可言者矣。其功亦不在孟氏下。”兹因镌篆之次,敢缕臆说,庸以告神,亦以告后之览者。余亦不避知罪也。敬颜丹而寿诸石。

注释
汪廷鋐:字靖玉,明代徽州祁门人。崇祯十年任颍上县教谕。课士有方,修学宫,捐二百余金建管仲祠,并置祭田。崇祯丁丑,闯塌天等寇颍,有守御功。
隰朋、高国:隰朋,春秋时齐国大夫。齐庄公曾孙。与管仲、鲍叔牙等辅佐齐桓公,齐国大治。曾率军会合秦军安定晋国的内乱,拥立晋惠公。管仲病重时荐他代之。与管仲同年死。高国,春秋时齐国高氏和国氏的并称。均世袭上卿。《左传·成公十六年》:“齐声孟子通侨如,使立於高国之间。”《史记·楚世家》:“齐桓,卫姬之子也,有宠於釐公。有鲍叔牙、宾须无、隰朋 以为辅,有莒卫以为外主,有高国以为内主。从善如流,施惠不倦。”
葵丘天威之拜:葵丘会盟。春秋时期,诸侯大国争霸,兼并战争频仍。公元前651年,齐桓公在葵丘大会诸侯,参加会盟的有齐、鲁、宋、卫、郑、许、曹等国的国君,周襄王也派代表参加,对齐桓公极力表彰。这是齐桓公多次召集诸侯会盟中最盛大的一次,标志着齐桓公的霸业达到顶峰,齐桓公成为中原的首位霸主。
吴延陵十字碑,江苏丹阳市延陵九里季子庙中,有唐“十字碑”,碑中“呜呼有吴延陵君子之墓”,十字相传为孔子所书。但历来有方家存疑。
韩子:韩愈,字退之。自称郡望昌黎,世称韩昌黎、昌黎先生。唐代杰出的文学家、思想家、哲学家,政治家。唐代古文运动的倡导者,后人尊为“唐宋八大家”之首,与柳宗元并称“韩柳”,有“文章巨公”和“百代文宗”之名。后人将其与柳宗元、欧阳修和苏轼合称“千古文章四大家”。他提出的“文道合一”“气盛言宜”“务去陈言”“文从字顺”等散文的写作理论,对后人有指导意义。著有《韩昌黎集》四十卷,《外集》十卷,《师说》等。
杨墨:战国时杨朱与墨翟的并称,也指杨朱与墨翟的学说。杨朱主张“为我”,墨翟主张“兼爱”,是战国时期与儒家对立的两个重要学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