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解字︱主(zhú)
这是 村庄物语 第283篇原创推送
且说说皖北村人嘴边前的一个词:“主贵”。
怎么样才叫“主贵”?一个人,一老本等,正干正业,就是“主贵”。延伸开来,老人、孩童的身体棒,一年到头没病没灾,也是“主贵”;面相和善,周正,红润,都是“主贵”;孩子听话爱学习,念书跟“喝书”一样,就更是“主贵”了。
不只人“主贵”。农家养的小牲口子,农田里的庄稼茂盛,随人之愿的天气,都可以塞进“主贵”这个筐里面。
有“主贵”,必有“不主贵”。前述“主贵”的反面,就是。尤其,有的人手脚不干净,趁人不注意,顺手就把他认为好的东西揣怀里。“不主贵”如此,提起他来,一个村的老少都直摇头。
贵与贱相反。皖北村人也常说“主贱”。在某些庄重的场合,说破嘴话;有旁人在的时候,跟爹妈胡搅蛮缠;反复所要长辈满足不了的东西……似乎都可以叫作“主贱”。皖北村庄里,“主贱”的孩童,讨人嫌;“主贱”的成年人,甚至遭人厌。
我觉得,这些个“主”,其实是一种判断——或是有关事实的描述性判断,或是对未来发展趋势和走向的预判。这种有着强烈个人视角色彩的判断,由某种看似不起眼的迹象出发,试图推导出某种带有普遍性的结论。
再比如“主旱”“主水”之说。
从前,有的皖北老农,会在每年大年三十的晚上,做这样一件事:把秫秫秸秆截取一段,由上至下劈两半;再在秫秸秆的中间,自上而下排上12粒黄豆粒(如第二年是13个月的闰年,则是13粒),然后两半合起来,用小细绳子扎紧,放在盛满井水的水缸里面。
正月初一清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拿起那扎紧的秫秸秆。捝开细绳子,观察每一粒黄豆粒的变化。水滂的,它所对应的那个月就“主水(阴雨天多,雨量大)”;略有些皱皮的,就是雨量一般般;原封不动,仍然干燥的,就是“主旱”。
这个有些长期天气预报意思的法子,究竟准不准,灵不灵,难说。有人信,信以为真。但也有人不信,以为碰巧了灵验的,都是“瞎猫碰到死耗子”。
我舅舅现今已是八旬老人了。他用这个办法来弄预报,一干就是几十年。每年的除夕晚上,他都雷打不动地这般摆弄一番。问他为啥用秫秸,为啥要在年三十晚上浸泡,他也道不出个所以然来,之说是老辈人传下来的。他的预报,我记得有准的,也有不准的。后来,秫秫退出了皖北农人的种植习惯,秫秸没有了,他才作罢。
这里的“主”,其蕴含的预判性,就十分鲜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