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凡,在武汉战役的56天
我在武汉战疫的56天
武汉的天气,有些变化无常,当地人也这么说。已经近2月中旬了,还是湿冷多一些,偶尔晴天的时候太阳又会马力很足,迎着太阳而忙碌的那抹蓝色,总是呈现大海一般幽深的颜色,那是被汗水层层浸透所蔓延出来的色彩,像暮色里晚霞身旁的天空,总是宁静而又深远,让人心境沉淀下来后,踏实而温暖。
这场疫情的阻击战,安徽省蓝天救援队在第一时间迅速响应,第一梯队来了34人,马鞍山队 、淮北队、 合肥队、萧县队、灵璧队等,其中灵璧队2人,我是其中一位,早在得知疫情在湖北蔓延时,我心底除了深深的震动,只剩下满腔想要奔赴一线的热忱和对疫情可能会给人们带来的一系列伤害而忧虑。因为不是医护人员,所以并没有特殊的渠道可以在第一时间赶赴武汉一线,在得知湖北蓝天救援队发来援鄂志愿的邀请时,灵璧队第一时间响应志愿援鄂,我与朱超队友也同在第一时间响应队内号召积极报备。身为蓝天一份子,脱下队服,他是一名征收办的工作人员,我是一名花艺师,但穿上队服,我们都清楚的知道,这一身蓝色的队服代表着什么——责任、担当、使命,奉献的志愿精神,让我们时刻谨记着,在各种危机面前,竭尽所能的挽救生命。
那晚夜色蔓延时,我趁母亲和父亲在三楼客厅里吃饭,悄悄将早已藏匿在一楼卫生间的个人装备(帐篷、防潮垫、个人洗漱品等)放进车里,母亲与我总是心有灵犀的,隐约中,总是感觉母亲仿佛知道我即将远行,吃完饭,她与父亲一直迟迟未起身,看他们几次欲言又止,却终究只是看了看我,并没有说破那一句。我有心瞒着,不愿他们为我担心,只一味刻意装作若无其事,吃完饭就洗漱去房间了。母亲与父亲则一直等到亥时才下楼去休息,平常时候这个点,他们是已经入睡的,我时刻侧耳倾听着外间的动静,晓得母亲临睡前要来我房间查看一番,但这日母亲只隔着门,叫了我几声,我未做答应,不久就听到客厅的门阂上的声音。轻轻地却让我瞬间落泪,我听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只得在心中默默说一声对不起。对不起母亲,原谅我不能亲自对你说离别的话;对不起父亲,请原谅我自私到只为了心中的那一点爱国情怀,在这样危机的时候狠心离开你们。
凌晨丑时的夜,是难舍的,在将晓未晓的时候,连鞋子都未敢穿,因为积年的木地板会发出吱扭吱扭的声响,在这时,是尤其刺耳的,我唯恐母亲或者父亲听到,只得不顾冰冷的地板穿透袜子,将凉意侵入脚中,小心翼翼地偷偷地下了楼去,直到走出去,关上沉重的大铁门时,我才敢穿上鞋子。胸腔里擂鼓一般不停跳动的心脏,让我来不及思考母亲或者父亲在推开我房门时的样子,我的脑海里只有匆匆奔向早已等待着我的队友。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即使在武汉躺在潮湿的夜色里,身边只有一瓶冷冰冰的酒精和一堆清热去火的药物,隔着帐篷,耳边都是雨声砸在仓库上方的声音。毫无睡意的我,眼前竟然闪现的是父亲微偻着的背影,他在暮色里背对着我,沉默着站在他养的一圈鸽子旁。但好在,父亲最后是支持我的,即使他有万般不舍、万般忧虑,当我在出发后的那天清晨将短信发出给他时,我就知道。他对我的选择从来都是支持的。
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疫情前,我理解父亲的担忧。
如此安静的武汉,谁能够想到呢,当车子驶过一条又一条公路,窗外的沥青马路是如此干净又如此落寞,曾经的喧嚣在这里像是被关了禁闭,霓虹的闪烁只像是城市熬红的眼眶,在看着偶尔飞过的鸟雀,极不情愿的按下暂停键。但鸟雀不会停留,它们只想尽快飞离这片天空,好像一不小心,可能就会摔落的样子,它们从车前飞过,头也不回。但万家灯火是齐聚的,像人们火热的心,无时无刻不在诉说着多难兴邦中的中国,从来都不孤独。
就如这晚,帐篷外无数此起彼伏的酣声,裹挟在这雷雨的夜里,竟然听来也如此温暖与可爱。白日里,他们努力装卸、分运应急保障物资的身影,如此清晰的烙印在我的脑海中,这记忆跟着他们藏蓝色的身影,来来回回、循环往复,一直重复着单一的动作,却使得无数正在病中的人早已有了生的保障和希望。在这里,就在这7300多平方的仓库里,浓重的灰尘没有摧散一个蓝天救援人的意志;上亿件应急保障物资庞大的流动性,也没有摧垮一个蓝天救援人的信念。在这里,一切都是生的希望,就连脚下泥泞的黄土地,仿佛都可以随时长出三月的绿芽。凌冽的寒风扫过,覆雪的土丘都是一片安宁。有月的夜,背着光,那个有着月牙般笑容的女孩长长的马尾辫也会托举着柔和的力量,叫人心生踏实感,像在不远的日子里,黎明的曙光一旦升起,就有慑人的光束打散病毒,不叫它在侵袭任何人的身躯。她总用她的一言一行影响着我、鼓舞着我,让我在枕着满是陌生气息的床畔,也能够安稳睡去。
二月下旬的时候,我的帐篷已经收起来了,我们在小小的车里可以看见夜色里的星,向南的土丘,还是一片泥泞,因为总是下雨的缘故。所以即使满目荒凉,眼前却仿佛还是可以看见春天到来时,有一隅一隅地油菜花盛开在这片土地上,春天总不会太远,因为入目处,除了这一些,基地里从最初房东家的一只小黑狗,已经衍生出好几只流浪狗来,它们懂事到只会静悄悄地眼巴巴地看着你,有时是调皮地相互追逐嬉闹,但见到人走近时,又总是一副可怜又委屈的样子,叫人心里骤增些欢喜和怜爱出来。到三月的时候,往来的车辆,已经在一天一天地减少,快中旬的一天晨会,快车大哥给我说,柳树已经长出绿色来时,我心里是微动的,好像夏天的风拂过我的心窝处,所有的寒冷都不叫寒冷了。即使看不到那么远的地方,即使隔着一排排队友的背影,我的眼底也在瞬间涌上潮湿,如海水一般,但心底终究漫过温暖。春天终究是到了。
作者:卜凡
安徽省散文家协会会员,宿州市作家协会会员,安徽省宿州市民俗研究会研究员,灵璧县素兮文化传播有限公司负责人,蓝天救援队成员,热爱文字与公益。灵璧家园网优秀作家、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