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星空】徐振宇丨回家,行走在温磬的路上
在这个纷繁的、多变的社会里,保留一份温情,很难得。
随着年纪的增加,“名心散尽道心生”,我开始体会一些简单日常生活细切的感情,思念一些更温情的东西。因为我不是一个振臂一呼响者云集的英雄。我也绝干不了使山河改色日月增辉的壮举,哪怕我把青山踏遍栏杆拍遍!
不只我如此,大家们也都这样。
居里夫人说:生活对生活在其中的男男女女来说,绝不是一件易事。张爱玲说:你以为你很年青吗?不!很快你就老了!冯唐说:活着活着就老了!
纵然将来鸡皮鹤发垂垂老矣,纵然将来南雁北飞冬雷阵阵,纵然将来万物无序洪水滔天,都会有一抹温暖的阳光投射到我的心湖上,使我的心不结冰,不颓丧,不自卑,不沉沦。
我的母亲和我的妻子就有这般温柔光线的光源。温暖而不燥人,温存而不骄蛮。无私的付出是她们最大的特点,在我们家庭最最艰难的时刻,她们以新娘身份步入徐家,没有锣鼓喧天,没有宝马蓝鸟,有的只是随之而来的生活重荷!
曹丕在《燕歌行》中有:玉在山而草木润,渊生珠而崖不枯。这一句我挺喜欢的。
我可爱的母亲和爱人可能就是这山中之玉、渊中之珠吧!
当年有不少人给母亲提亲,但她坚定地选择了我父亲;当年也有不少人给我爱人提亲,但她执着地选择我。
婚前也有别人选择我的,我又看不中人家;我看中的姑娘,人家看不中我。那些没有成为“徐娘”的人中,有人确是因为看不起我们家低矮的茅屋和讨厌我所从事的教师这个清贫的职业。
我反复地权衡和痛苦地思索,我问自已:你想过一种很勉强的生活吗?不!我不想!你想殉葬自已的情感去爱你得去适应爱的人吗?不!我不想!你想在埋葬自已的生活的同时去坑害别人的感情吗?不!我不能也不愿!我便冒天下之大不韪,不顾众人地反对,带着刮骨疗毒之痛中止了与另一个姑娘的感情!
在我们家庭最困难经济最拮据的时刻,两个女人——我的母亲和我的妻子,有识见,没有学攀援的凌宵花,而是 作为树的形象在家庭中分担流岚和雾霭,承受着风雨、雷霆。很感恩我的母亲和我的爱人!一个给了我生命,一个给了我生活。
老话讲: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人。风风雨雨这么多年,她们像松鼠一样辛苦而忙碌,为人妻,为人母,不甘平庸,相似的脾气,一样的义薄云天,一样的乐善好施。共同的经历,共同的胆略!生活真得很厚待了父亲和我,同时也怕生活委屈她们!
一九七九年夏天,一个晚露满天的黄昏,当母亲一手搂着两岁的妹妹,一手拎着提包,带着赤着脚的我,出现在明港莹石矿子弟学校那矮小门楼的时候,出现在不久前刚做了手术的一手扶腰父亲面前的时候,面容瘦削虚弱的他,脸上现出惊喜而又愧疚的神色。
他非常清楚在当时交通不发达的情况下,这一路走来有多艰难多沉重又多不堪:一个弱女子带着俩孩子,背着几十斤的大提包如何步行到十五里外的他岳父家,又如何走水路坐轮船到县城干亲戚家投宿,又如何乘公共汽车到信阳,又如何坐火车到明港,再截人家师傻“解放”牌大汽车来的矿山学校……这一路如何吃饭、如何上下车、如何站队买票。其实他想象不到我第一次吃信阳热干面时,感觉这味怎么这么别;他也想象不出让一个八岁的孩子赤着脚排队,暴晒在烈日下的窘态。
学校的老师听说来了客人,纷纷来看,还称了好多水果糖给我吃,一对刚从老家回校的新县的夫妇还带给我们好多的板栗和核桃,只可惜核桃坚不可摧,我才没有吃完!因为我的嘴里嚼了很大一个血泡!
等到做晚饭时,父亲拉开我们带的大提包,他很道憾地告诉我们:埋在米里面的好多的鸡蛋都破了。把鸡蛋埋在米里防止弄碎是母亲天才的构想!接下来母亲用十指当舢板,为我们摆渡!
其实,父亲不知道我们最大的遗憾:母亲栽了一院子的菜有多发旺(土语:旺盛),菁菁和苋菜种了满院,多得很,挤在一块像两茬菜撂在一起,吃不了就叠菜盒子馍吃!散发的香气能把我们这一个巷口人,甚至到中街的人都引了来,他们来讨上一把,晚上回家下面条、面页,待到汤溢水溅,锅盖一掀,那喷鼻的香味怕能把牙齿都化了。
母亲爱种菜,妻子爱种花。母亲很得外祖母真传,妻子爱种花绣花,她爱为花儿歌唱!
我们家里各式花盆,成套的,陶的,塑料的,连桶里栽的都有,各个房间,楼上楼下,为种兰花专门买盆找土找锯末松树皮;为种芍药、白梅,专门去阜阳花鸟市场;为让买花人给她带映山红专门酬谢人家两瓶酒;为载到睡莲,连送小姨妹出嫁还抠她家的种子;为种两盆大铁树,托我干爸去他亲戚那找铁屑,……
我们家的“百花仙子”心眼灵巧,还喜欢女红—绣花。绣十字绣,绣丝绒绣。我看着这些色块繁杂的大幅绣品,头都大了,人家乐此不疲。绣《梅兰竹菊》四条屏,绣《金陵十二钗》,绣《松鹤延年》,绣《家和万事兴》、《真爱永恒》、《百菜纳福》、《国色天香》,手都磨破,裹上创克贴继续绣;脖子也累痛了,腰也劳损了,贴上止痛膏继续绣;一边看着宫廷剧偶像剧,看着《生活启示录》《亮剑》也是绣。有时绣着绣着还情不自禁开个个人演唱会,什么“有过多少往事仿佛都在昨天”“鸳鸯双栖蝶双飞,满圆春色惹人醉”,什么“日出崇山坳,晨钟惊飞鸟”,什么“穿过春天到秋天,人生有几多追求人生有几多悲欢”。最后有可能“跑台”到“妹对花啊郎对花,一对对到田埂下……”。
“百花仙子”花起钱来就成了“散财童子”,她的理论:该花的钱一定要花!有钱需花直须花,莫待有钱花不出。在听到大街上残疾路爬的悲摧演唱,老早就准备好大额些的钞票投放;我评省骨干教师时要求参加研究生班学习,需要交一笔费用,我不想交,妻子风风火火赶来,恼得“花容失色”,她“花指乱颤”,客串“乐羊子妻”,威逼我和她一块去取钱上交!
妻子的眼光好,家里人穿的好一些的衣服都是她精心挑选的甚至帮亲戚当免费导购。有一次骑电屏车带我母亲到县城买衣服的路上,因错对面的大车,加之刚下过雨,路边泥滑,摔倒了!迷瞪了好一会儿,起来还对摔在她身上的我母亲说,您没事吧!而母亲在妻子从广东回来那一夜更是彻夜未眠,不时催促我打电话问问到哪儿啦,以便提前准备好热的饭菜。
虽然她俩都属虎,但是她们都巴望着我好!虽然偶有龊龉,可能有分歧,抬上几句,但是很快又和好如初。我所面对的不是虎,更多的是福。家有良田千顷,不如两虎守护。四十六年的生育之恩和十九年的夫妻之情,时时刻刻萦绕着我、呵护着我、我的儿子和我们这个大家,留存一份温情。
母亲在娘家是老大,嫁过来还是当老大,得独立;妻子从小没了妈,婚后去失去了父亲,也得独立。独立自主地去做事成了我们家恪守的信条。
正是因为这一信条的引领和她们共同的鼓励,我才不至于感觉生命的沉重,得以“以有间处无厚”。当我感觉压力山大,不堪其重时,当我感觉身心俱疲心焦闷怨时,当我受人消遣、遭人戏弄、被人骗被人欺时,当我拖着辛苦的腿脚走在月华如水的归家路上时,我会很自然升腾起一个愿望:我有一种幸福温身。我就又在心里辟上一方园地,那里风景独好,那里云腾霞蔚,因为我有一个老家,这个老家不仅有我的父母、我的妻子和我的孩子,而且有一种取暖的温情!
余杰在《香草山》中说过这样一段话:假如这不再蔚蓝的天底下,还有一双眼晴陪我哭泣的话,那生活值得我为之受苦的吧!
这种取暖的壁炉只要用爱做燃料以心作内胆,它一定会一直烈焰熊熊。这样,我就不怕风大雨大;这样,我就不会怨天尤人;这样,我就不怕精神的寒冷;也只有这样,我才不怕被社会伤害被人冷落遭人慢怠。在激进与悲悯之间,我选择平衡;在坚硬与柔软之间,我选择温情!
“富贵非我愿,帝乡不可期”“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胡马依北风,越鸟朝南枝”,爱家的不只是有我们这样的“留鸟”,还有许许多多的“候鸟”归心似箭乘坐各式各样的交通工具,风雪兼程,与亲人团聚! 找那种熟悉的感觉,那种久违了的味道。一家人有了坐在一起的机会,选择一种温情的方式,说说,笑笑,玩玩,耍一耍,叫一叫。
冬天,最好的取暖方式是回家;冬天,最温情的日子是过年!
作 者 简 介
徐振宇,男,1972年9月出生,河南省淮滨高中教师,中学高级教师,中共党员,东北师范大学研究生,河南省骨干教师,河南省教育厅学术技术带头人。作品先后在“全国桂花诗赛”,第二届“青春杯”文学艺术大奖赛中获奖,收录于《江南诗雨》《魅力中国》《信阳师范》《青年月刊》《关爱明天》《语文学习报》《语文周报》《骊海探珠》等。爱生活,爱锻炼,喜欢指尖上流淌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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