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春丨坐席
“一娘舅,二表叔,三姑爸”,这是我们老家农村婚丧嫁娶摆酒席宴客时安排席位的规矩。意思就是首席必须请娘舅坐,次席请表叔坐,三席请姑爸坐。如果娘舅不在场或没有娘舅,才可以请表叔坐首席,以此类推。老家人厚道,重礼仪,讲面子,安排不好得罪了主客,大家就会闹得不欢而散。所以,宴席上的次序不能乱。
摆酒席时席口的位置也是有讲究的。如果人少只有一张桌子就好说了,面朝大门的左首位置就是首席,如果客人多,一间屋里摆放4、5张桌子,那么各桌的席位也不一样。以朝南堂屋为例,屋内摆4张桌子的话,那么东北角朝门方位为首席,西北角朝门方位为次席,西南角和东南角朝堂屋中间方位的分别为三、四席。如果摆放5张桌子,则称为“梅花桌”,以中间一桌东北角朝门方位为首席,其他的与放4张桌子的相同。除主席以外,还有陪席、打横、斟酒等各种名称和说法,总之,认真讲究起来真的很繁琐。
我在10岁左右的时候就有过一次坐席口的机会。那一次是二姑家请客,记不清具体是什么事了,可能是大表兄订婚之类的事,我父亲是小舅舅,但由于当天有特殊情况不在家,未能出席,家里就委派我做代表。那天二姑家堂屋里摆了4桌酒席,大伯(在二姑家就是大舅舅了)理所当然地坐了首席,而我因为是代表我父亲去的,就被安排坐了次席,就是西北角朝南的位置。二姑特别客气,请了一位比我长了十多岁的本家哥哥叫“庆学”的作陪,坐在我的旁边专门陪我。那时我什么也不懂,不知道主动请人喝酒,也不知道请人吃菜,全亏了庆学哥哥在旁边提点,不时地叫我端酒杯请人喝酒,菜上桌了,又提醒我主动搛菜。因为我坐在席口,我不动酒杯和筷子,别人也不好动,只能干相着。那时我也不怎么会说话,只要我手一碰酒杯或者一动筷子,庆学哥哥就赶紧招呼:“请、请、请,大家一起请。”就这样我糊里糊涂地坐了人生的第一回席,还喝了人生的第一杯酒。其实只有一小酒盅,一两都不到,喝得满脸通红,一回到家就被母亲发现了,被狠狠地训了一顿。
在坐席这件事上我还闹过一个小笑话。
我们祖祖辈辈生活的这个地区是个移民集中区,最早是从苏州阊门一带移民过来,在海边滩涂煮海烧盐,办了很多盐场。后来又从启东、海门一带迁来一批移民,在滩涂垦荒种地。早先过来的这批移民及其后代我们统称“本场人”,后来的就称为“海门人”。两批移民在讲话的语言及生活习俗上都有较大区别,这也是我闹出笑话的主要原因。
因为“本场人”摆酒席放桌子,桌缝是不对着大门的,一般是东西方向,所以东西方向的位置一般都不是席口,正常都可以坐的。而“海门人”则不一样,他们正常桌缝是朝门的,所以东面的位置反而成了席口,是要安排主客坐的。巧的是我外婆家就是“海门人”,一次外婆家有事,到吃饭时候了,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按照“本场人”的规矩,抢到东面一个位置就坐下来,心下以为肯定不会错。谁知道等了好长时间,这个桌子上还没有人来坐,原来我把主客的席位坐掉了,主客迟迟不得入座,其他客人也不好入座。幸好我母亲正好过来发现了,一把将我从席位上拉下来,又忙不迭地打招呼,这才让所有的客人都顺序入座,顺利开席。
后来随着社会进步,农村易风移俗,人的思想观念也发生了很大转变,除了必需的礼节之外,有些规矩也就不太讲究了,不仅少了很多麻烦,也减轻了很大负担,这一点我也是深有体会的。
我母亲兄弟较多,所以我嫡亲的舅舅和叔伯舅舅共有8人,正好一桌。如果我姐弟三人有什么事情需要请舅舅坐席的话,就根本没有办法安排。记得我大姐结婚的时候,父母亲事先就为这件事伤透了脑筋。幸亏我的8个舅舅都开明讲道理,一点都没有让我父母亲操心。大姐结婚那天,客人很多,自己家里摆不下酒席,借邻居家堂屋又摆了几桌。几个舅舅一商量,决定一个都不坐席,全部坐到邻居家去,8个人坐了一桌,几个舅舅都能喝酒,拿了酒水自斟自饮,热闹不已。父母亲也松了一口气,顺顺当当、热热闹闹地送了大姐出嫁。后来二姐和我结婚也都是如此,所以心下也一直对通情达理的舅舅感恩不已。
现在舅舅年纪也大了,但舅舅家有什么事情,还是尽力抽出时间过去,一来是看望看望老人家,二来是找个机会再敬和蔼可亲的舅舅一杯酒。
作 者 简 介
陈晓春,江苏盐城人。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诗歌网认证诗人,中国著名行走散文作家联盟成员,《行参菩提》自媒体签约作家。作品散见于各级报刊及网络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