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味道”散文有奖征文】甜蜜的记忆/袁家振

今年春夏之交的一个傍晚,瓦蓝瓦蓝的天空中挂着一弯新月,早出的几颗硕大的星星一闪一闪地眨着眼睛。吃过晚饭的我,漫步来到村东的河堤上,惬意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一边仰望着深邃的夜空,一边慢慢地蹓达着,权作锻炼身体吧!

我由南往北走到河提转弯的地方,忽然一股久违了的清香由鼻孔传入了肺腑心脾,那是一种淡雅的、清幽的、醉人的香气。我顺着香气飘来的方向,借着朦胧的月光瞪大眼睛仔细地搜寻着,终于发现夹杂在杨树丛中的几棵矮矮的洋槐树,有两三米高的样子,枝叶间有几串洁白的小花。我顿时欣喜异常,定定的站立在这几串洁白的小花下面,贪婪地嗅吸着她们飘散出来的幽香,眼前浮现出一幅几十年前的画卷。

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一片无垠的沙滩,沙滩之外一片高大挺拔的洋槐树林。槐树林的南边是一望无际的茂密的芦苇,北面是随风婆娑依依拂堤的杨柳,杨柳尽处又是一望无际的芦苇。这里一年四季都是小鸟的天堂,也是孩子们的乐园!数不清的洋槐树,主干笔直笔直地拔地而起,树皮是像铁一样黑褐色的,枝丫倾斜着向上向四周扩散开来,每年春天,洋槐树便从铁一样的枝丫中,长出一簇簇毛茸茸的鹅黄色的嫩芽,随后慢慢的舒展开来,便长成一个叶柄上有两排对称的长圆的叶片,少则七八对,多则数十对,绿阴如盖。大约四月下旬,洋槐树便开花了,一串串密密匝匝、挨挨挤挤的白花真有“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感觉。不过洋槐树的花不比梨花那样的白色,她应该是一种皎洁清纯的白色,那是一种与世无争的颜色!每逢星期天、节假日,我便和许多小伙伴们在这乐园里嬉戏。我们这群不谙世事的小孩子,就是伴着那片洋槐树长大的。刚刚栽下的时候,我们有的还尚未出生,等我们上学的时候,洋槐树在我们的眼中便是参天大树了。

洋槐树的花不仅香气袭人,更重要的是她可以食用。几十年前物资相对还比较贫乏,尤其是在青黄不接的春天,那些可以食用的花果,对于我们来说就应该是人间美味吧,就算是送你几个稀罕的玩具我们可能都不换。每天的早上,我们许多小伙伴就左手提着篮子,右手拿着绑上镰刀的长长地竹竿,那些最低处的槐花都被人连枝拿回家了,所以只有高处的那些洋槐花才能算是我们的,就算是有那么高的竹竿在手上,我们也不一定能钩到上好的洋槐花。好多次过后,就不会顾及大人说的不让上树的家法——理由是树上是有刺的,小心扎着。管他呢,只要能吃上鲜嫩的洋槐花,扎上几下又有什么关系呢?于是,树上就经常会出现一群毛孩子,刚开始还是规规矩矩的给家里摘洋槐花,后来就烦了,那个时候大概没有比玩和吃更叫我们专心的事情了吧?解决了吃的问题我们就该玩了,即使是每次都被树上的刺扎的哇哇叫唤,也不能阻止我们每个早上的爬树比赛,到吃饭的时候,家里人叫了好几遍了,我们也还是假装听不见,直等到家里人拿着扫把追着我们满林子跑的时候,我们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属于我们的乐园。

最难使人忘怀的是,每到槐花盛开的季节,便有一对放蜂的夫妇,从南方来到我们村子的槐树林子,他们带来近百箱的蜜蜂,摆放在树林边上,就在蜂箱旁边支个帐篷,帐篷外面支起个炉灶,就算安营扎寨了。蜜蜂出出进进嗡嗡飞向密密匝匝的槐花,飞进四方的蜂箱,放蜂的夫妇戴着面罩,忙碌着打开一个个蜂箱验看着酿蜜的情况,随时把一页页蜂房装在一个手摇的装置上,然后把这个装置放进收蜜的大桶里,使劲地转动手柄,蜂蜜便在离心力的作用下流进了蜜桶里。我们直直地盯着浓香甘甜的蜂蜜,使劲地吞咽着口水,那种馋虫的样子,现在想来觉得十分可笑,但那时真的从心里馋得痒痒的。一回生两回熟,三回便是老朋友,一天两天以后,我们跟放蜂人就渐渐熟识了。他们看见我们馋虫的样子,便微笑着问:“小朋友,想尝一尝蜂蜜吗?”我们便咽着口水使劲地点头。于是,那个女的便拿起一个小小的勺子,看样子能盛一两蜂蜜,满满地舀了一勺递给我们,“一人一小口,慢慢品尝,喝多了噎着!”我们几个小伙伴接过盛蜜的勺子,便把把放蜂人的话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几根脏兮兮的手指争先恐后地戳在蜂蜜里,蘸起黏稠的蜜汁迅速放进嘴里,使劲地吮吸,半天舍不得咽下去,一点点咽下去后再一遍遍咂着嘴唇。我们平生第一次吃到了蜂蜜,那种甜美的味道至今记忆犹新。回家跟眉飞色舞地跟家里的大人们“汇报”吃到蜂蜜的经过,父亲听完后淡淡地说了一句:“以后少去,人家也不容易。”但我还是忍不住单独去过几次,于是,我第二次、第三次吃到了蜂蜜……以后被父亲知道了此事,狠狠地数落了我一顿,然后给放蜂人送去几次蔬菜什么的,放蜂人临走的时候,给我们家送来一瓶蜂蜜,说:“不要推辞,留给孩子吃,这孩子很乖,挺可爱的,明年我们还来,到时少不了打搅。”父亲没再说什么,送放蜂人走出门口时握着他的手说:“谢谢!一路保重!”以后的几年,每到槐花盛开的季节,那对放蜂的夫妇便准时来到我们的乐园,重复着他们的工作。他们来的时候,每天放学后,我便给他们送些蔬菜,帮他们买点食盐什么的,我自然也就能吃到蜂蜜了。

夏天的时候,参天的大树上枝叶繁茂,遮住了炎炎的烈日,浓密的树阴下面,不仅是孩子们嬉戏游乐的场所,也是大人们休息乘凉的理想去处。劳累了一天的人们,晚饭后陆续来到槐树林里纳凉,叙说着各自的故事,孩子们便围坐在大人们的旁边,认真地倾听着,并且随着故事的情节,展现着喜怒哀乐神情。几个顽皮的伙伴,耐不住性子,早已溜到远处追逐打闹,不亦乐乎地玩着自己的游戏,哪怕大汗淋漓,也在所不惜。

秋天到来的时候,林间茂盛的野草和树上浓密的叶子都慢慢变黄了。几阵秋风过后,金色的树叶便飘飘荡荡地落在金黄的草地上,远远望去,槐树林子成了金色的海洋。这个时候机灵的小伙伴们往往有着意外的收获,我们提着一个小桶,踩在软绵绵的树叶和杂草上,弯着腰,在树叶和杂草间,仔细地寻找着从树上掉到地面上准备蛰伏的豆虫。这可是纯天然高营养的绝佳美味,运气好的话,一天能找到几十条,便心满意足地带回家中,迫不及待地放在锅里,加些盐巴间回放些花椒茴香之类的调味品,用火煮熟了便成为全家的佳肴。

冬天的槐树林,一棵棵铁青色的大树笔直地站立在天地之间,迎风斗雪,顽强的孕育着来年的生机。几场大雪过后,林边的小河上便结了厚厚的冰,小伙伴们瞒着家里的大人,偷偷带着自制的溜冰鞋,来到河里的冰面上尽情地溜冰。玩的酣畅,玩的尽兴,几个技术高超的伙伴,还能玩出各种花样。玩累了的时候,便到树林里堆雪人打雪仗,尽管身上衣服单薄破旧,一点也不觉得寒冷,还能玩得满头大汗。不过,大家有一个共识:就是溜冰的事是绝对不能让大人们知道的,否则,一定会遭到大人的责罚。所以,整个冬季的这片树林里,埋藏着许多小伙伴的秘密,我们在枯叶和积雪的下面,各自隐藏着自己的溜冰鞋、弹弓和自制的火柴枪等危险玩具。当然,自己的东西藏在哪里都留有标记,绝对丢失不了。最糟糕的事情,就是有哪个小伙伴在溜冰时不慎掉进水里,弄湿了衣服,就会遭到家长“审讯”,那时整片树林子就会遭到“突击搜查”,我们的“武器”就会遭到严重损失。但是,面对大人们搜出的“战利品”,谁也不会承认是自己的,他们也就拿我们没办法,各挨五十大板,遭受一顿严厉的数落。

记忆中的树林也是鸟的天堂,这里有各种各样的留鸟和候鸟栖息。什么黄莺、麻雀、斑鸠、百灵、灰雀、喜鹊、翠鸟、白鹭,还有许多叫不上名的鸟儿,为这座乐园平添了许多生气。它们有的叫声清脆婉转,十分动听;有的叫声蹩脚,叽叽喳喳令人生烦。它们永远都是按照自己的生活习性,在各自的领地里繁衍生息,绝不理会人类的感受。

等我读完高中,在村小学当了一名民办教师以后,几乎每天照例来到河边的槐树林子里,或者顺着河堤溜达溜达,呼吸一下清新的空气,嗅吸一番泥土的芬芳,那种美妙的感觉是难以用语言表达的。特别是槐花盛开的时候,漫步在弯曲的河堤上,沐浴着温暖的春风,醉人的花香从鼻孔传入肺腑,沁入心田,顿觉心旷神怡。

这个习惯一直沿袭到现在,八十年代初期,仿佛一夜之间槐树林没有了,原来种树的地方分到了各家各户,都改栽杨树或种其他东西,那种清新淡雅、沁人心脾的香气找不到了。然而,在习惯的作用下,每天我总是重复着以前的足迹,一遍一遍徘徊在弯曲的河堤上,寻找着甜蜜的记忆。终于透过几串洁白的槐花,看到了绿水青山,看到了金山银山。

愿我们的祖国青山永驻,绿水长流;繁荣昌盛,物阜民丰!

作 者 简 介

袁家振,男,1961年9月出生,大学文化,山东省日照市莒县人。小学高级教师,山东散文学会会员,日照诗词学会会员,作品散见于《齐鲁文学作品年展》、《胶东文学》、《莒州文苑》等书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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