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秀琴丨我的眼里常有你的影子
岁月的无情已悄然带走了
你少女时的浪漫和多情,
人生的酸甜苦辣已洗劫了你韶华的红颜,
但你的内心却永远涌动着青春的激情,
脸上永远闪动着隽永的微笑。
——题记
天下着雨,冷飕飕的秋风吹着我的裙摆,浑身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从小车里钻出来,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堵灰色的高墙。“内蒙古女子第一监狱”几个烫金大字在阴霾的天空下,闪着冷峻的光,在这里是听不到城市的喧嚣和嘈杂。一座白色的大楼孤零零地坐落在僻静的城市郊外,好寂静的地方啊,这是一种阴森森的寂静,让人心寒的寂静。走进会客室。我和女干警说了要接见人的名字,她认真地看了我的身份证做了登记后,就递给我一把钥匙,让我把所有的东西都让存放在壁柜里,然后,坐在长椅上等待。
女干警在喊我的名字,匆匆走进大厅,国月姐已经坐在那里,我走到她面前,还没有拿起话筒,就痛哭起来,“姐姐……隔着玻璃,我望着你,再也说不出话。。止不住的泪水止不住的心酸,止不住的悲痛,我们都是不掉泪的女人啊,但此时,泪水流淌起来却没完没了……
“秀琴,你哭啥呀,我很好,是上帝让我在这里好好休息,终于解脱了。”这是你说的第一句话。你仍然习惯用手指梳理着那一头浓密的短发,声音仍然是那样的缠绵甜美,语气中略带调侃的味道。
姐姐,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你会在这里休息,难道这里是你生命旅途中的最后驿站吗?
“没想到你会来,我也不希望朋友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你为我的到来感到惊讶。那挂满泪珠的脸上呈现出喜悦的微笑。
“许多朋友还是惦记着你,只是不知道你被关押在哪里,无法来看望。无论怎样,我们是好姊妹。”
“患难见真情啊!”你长长叹了口气,言语中多是无奈和伤感。在这样的场景有许多话是不能说的,你的难言之苦我也只能意会而不能言传:“一生奔波,没想到在监狱画了句号。”
听了这句话,泪水又涌出眼眶,“不,文学创作是你新生命的开端,虽然你已经失去了一切,但你还没有失去思想。也许,你的创作生涯真正从这里开始,文学不会嫌弃你。”
“是的,只有文学没有弃我而去,它是我的情人,伴我度过这漫长的监狱生活。”
我也说:“文学不仅是你的情人也是我的情人,在我漂流的日子里,我一直在痴迷地爱着它,它也忠实地跟着我,不离不弃,好好爱我们的情人吧,有它陪伴我们不会寂寞孤独。”
“它会陪我度过余生的。”
“还好吧?吃的怎么样?身体怎么样?”我一连串问了许多问题,你回答我的只有一个字:好。
我会心地笑了,但反过来一想,自己真傻,干警守在她身边,她能说什么?好地方连乞丐都会抢着来的。一个人如果失去自由会比死亡更痛苦,这好像是方志敏说过的话。
“我现在是车间流水线线长,一辈子当官,到了这里还是当官。但现在可以安心写作了,每天三点钟起来写到六点,国月散文集和反映监狱生活的长篇小说快写完了。今年有几篇文章还获得了全国奖。”
我们开始谈文学,谈创作,谈我们的孩子和婚姻,回忆二十年前我们一起写作,一起参加各种文学创作学习班,一起发誓,要走进中国的文坛。
大姐,还记得吗?三十年前那个月明星亮的夜晚,在内蒙古出版社招待所我第一次见到你。那夜,咱俩挤在一张床上,敞心交谈,月亮东升西落,天色暗了又亮。你是地道的北京人,但你却把自己的生命青春事业和大草原紧紧系在一起。在你身上,除了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很难寻觅到当初那个北京靓女的影子。十六岁,正是那如诗般恬静、如梦般缥缈、如歌般美妙的年龄,你相随父母,来到西苏旗大草原。四十年的风霜雪雨,四十年春夏秋冬,蓝色的牛粪火苗熏陶着你这位异乡游子,蒙古包的袅袅炊烟勾画着你如诗如画的青春梦幻,辽阔的大草原凝练了你坦荡的胸怀和狂骜不驯的个性。你如一轮明月脱颖而出,用如水的缠绵与柔情倾泻着对草原一草一木一沙一石的热爱与眷恋。为了长篇小说《母亲湖》的创作,你带着刚刚出世四十天的儿子,去草原深处追寻那大自然的精灵,蓝色的劲风吹动着你乌亮的秀发,你一手抱着吮吸奶水的孩子,一手拿着钢笔,在颠簸的勒勒车上,丁东的驼铃声中,熊熊的牛粪火旁,抒写着对大自然的热爱,对草原牧民的深情厚谊……
岁月的无情已悄然带走了你少女时的浪漫和多情,人生的酸甜苦辣已洗劫了你韶华红颜,但你的内心却永远涌动着青春的激情,脸上永远闪动着隽永的微笑。我蓦然想到那位著名书法家送你的那幅卷轴:“国色天香,月圆花好。”
多少年过去了,你成功地走向电视剧的创作,也办起了自己的文化影视公司。在我出版《血之梦》这部书时,你正在拍摄《红草地绿草地》,在最忙碌的时候,你仍然抽时间给我写了跋语。记得在离开内蒙古的时候,我去和你做最后的道别,我说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说我是个潇洒地走四方的女人,漂流属于我。我拉着你的手哭了,自己已经走上了这条路,没有返头的机会了。你说,安逸的日子不属于我们,我们都是不安分女人啊,都想创建自己的事业,走这样的路是必然的也是命定的。但今天你走进这高高的大墙里,难道也是命定的吗?
姐姐,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你所走的路会和监狱这条路联系在一起。在广州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几乎是彻夜难眠,你的形象久久停留在我的脑海里,我不敢相信,但来自多方面的消息终于证明了这个不容置疑的事实。
如今的你,仍然不失往日的风范,仍然在干着你能干的事业,仍然没有放下手里的那支笔。是什么力量支撑你走过这漫长的监狱生活?信念,还是对生活的热爱?人啊,只有上帝知道你的承受能力有多少,知道什么样的人配受什么样的磨难。这样的雕刻和惩罚也只有你能承受得了。
过去的日子曾让你骄傲,但一张判决书却取代了你满墙的奖状和所有的荣誉,什么都没有了,你的人生从零开始,但这个零对于你来说,比阿Q上刑场时要画的那个零更难画,但你还是努力地去画,想画得圆一点,更完美一点。说到此处,你果断地一挥手说:“不提它了,一切都已经过去。”
你没有选择平庸,没有选择坦途,更没有去选择依赖男人。从顶峰到低谷,从低谷再到顶峰,生命之花能一路开放,这就是赢家。这也是你生命的意义。
电话里响起了嘟嘟的声音,探监时间到了,我们同时放下手里的话筒,默默地对视着,泪无声无息地流淌着,宛如一行行无字的诗,静静地倾诉着别离的痛苦。别了,姐姐,无论你是阶下囚还是昔日的董事长,无论你是作家还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你永远是我的姐姐。我不会忘记你,不会忘记你曾经给我的帮助和支持。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在我历经生死的关头,是你用友情这束阳光,照亮了我那冰冻的心室,让我感到生活原本是温暖的,太阳是灿烂的。姐姐,我今天来看你,仍然从你身上看到的是一个女强人的形象,你没有倒下,漫长的监狱生活没有击垮你,这是让我感到欣慰和快乐的。你笑了,你的笑脸宛如那草原上盛开的蕙兰花,高高的大墙关不住你的香气,总有一天你还会以不落俗套的姿态,在广袤的大草原上绽放。
别了,姐姐!希望能早日看到你的书出版,这是我们共同的心愿。望着你远去的背影,泪眼朦胧的我,眼前突然幻化出一片盛开的蕙兰花,美丽的蕙兰花啊,一阵恬淡清幽的芳香飘过那高高的灰色的大墙……
作 者 简 介
郝秀琴,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诗词协会理事,中国著名行走散文作家联盟成员,自媒体《行参菩提》签约作家。出版散文集《六合琴声》《漂泊羊城》《等你,在最初的地方》,中短篇小说《参商情缘》长篇小说《血之梦》《 雪伦花》《浮云若梦》。2012年10月,内蒙古大学新闻传播学院中青年文学研究班毕业后,直接漂泊到北京,历经艰难创办了北京文悦时光文化传媒公司,出任总经理、图书总策划、主编等职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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