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凌小小说:三叔的爱情
【张亚凌,教师,《读者》等签约作家,《语文报》等专栏作家。数十篇美文被选作中考阅读文或各种考试阅读文,收录进寒、暑假作业、地方语文精英教材及多种课程辅导资料。出版散文集三部,《回眸·凝望》一书获第二届杜鹏程散文优秀奖,《时光深处的柔软》入围“第三届叶圣陶教师文学奖”。】
癞蛤蟆一直是爱情里的悲剧角色,没有例外。
三 叔 的 爱 情
文 ‖ 张亚凌
癞蛤蟆不悲哀,悲哀的是癞蛤蟆产生了吃天鹅肉的想法。偶尔产生吃天鹅肉想法的癞蛤蟆也不悲哀,悲哀的是坚信自己一定能吃到天鹅肉。想想,高高飞翔的天鹅,在地上蹦不了三尺高的癞蛤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那简直就是地一厢情愿的想亲吻天了!
三叔就是这样一只癞蛤蟆。
雪花,这名字叫的,不沾尘不染俗也不接地气儿,哪是小木匠三叔能奢望的?可三叔偏偏从年少时就迷恋上了还是小姑娘的雪花。三叔长到二十岁,那迷恋也不甘落后地呼呼往上窜以至于膨胀到一呼一吸都是雪花的影子。
雪花喜欢听歌,三叔得空就跑到村头的林子里练歌。那嗓子,破叫驴似的,以至于大伙宁愿绕道也不在三叔练歌时经过那片林子。说真的,三叔一开口,你只想割掉自己的耳朵。
雪花爱干净。三叔的衣服从来不用奶奶洗,怕奶奶洗不干净,天天自己洗。还天天到泉子里洗澡,使劲地搓呀搓呀,好像搓呀搓呀,就能把癞蛤蟆搓成白马王子。
三叔恋着雪花,三叔并不死缠着雪花。三叔才不管有多少人在场,都会很利索地说出“雪花就是好看,咋样看都好看”,而后吹着口哨离开。
三叔曾对懵懵懂懂的我说,三叔爱人家,是三叔的事;人家爱不爱三叔,是人家的事。三叔管不了人家的事,只能管好自家的事,就是好好爱人家。看我依然不懂,他拍了一下我的脑袋说,说出来比憋在心里好受!而后就瞅着天边傻笑,好像雪花就站在天边的云朵里冲他笑呢。
雪花要出嫁了,嫁的是吃公家饭的。做陪嫁的箱子叫的还是三叔。十里八乡,三叔那木匠活做的,没得说。家具做了半个月,三叔人儿整个瘦了一圈。
自此,三叔不再做木匠活。
三叔脑子活络,干起了个体,三四年时间,成了全村第一个万元户。给三叔说对象的,能踢破门槛。
三叔说,打眼一看漂亮,没雪花耐看。
三叔说,个儿太高,不像雪花那样高低合适。
三叔说,笑起来太甜了,没雪花文静。
三叔说来说去,只是比着雪花说。世上只有一个雪花,一个已经嫁出去了的雪花,一个儿子已经满地跑小日子也过得红红火火的雪花。
三叔依旧喜欢唱歌。那些歌,即便九曲回肠柔肠寸断,也只能徘徊在三叔自己的心底,即使迸溅成花,花开花落也只有三叔的心知道!
三叔依旧喜欢干净。凑近他的头发贴近他的衬衫,总能闻到淡淡的香皂的清香味儿。有些干净,是心里的干净,干净着自己,干净着念想,也干净得令人绝望。
一晃,三叔已经三十好几了,依旧唱着,洗着。
这已是三十年前的事了。
年前我去看三叔时,正飘着雪,雪花纷纷扬扬。院子里静悄悄的:
三叔披了一身雪花,旁边放着木锉、墨斗、凿子、刨子那些做木活的物物件件,在用雪擦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