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一研——“柴窑”论见(本文原创,欢迎转载,中国古美术之传播,你我共前行,请注明出处、作者和原文链接)
此文为家父早年关于“柴窑”之随笔,今分享给众爱好者以共研
余不业瓷,然尚瓷,尤尚古瓷,以为中国之国粹,唯瓷罔举。盖吾中国,煌煌五千年之文明,举目四望,起居生息,迄今仅余黄面孔及瓷器而已也。由是,余爱乌及屋,常于闲暇时搜异寻奇,弄些破盘子烂碗以自娱。其实别无他意,借以聊吊古老于万一耳。久而久之,余娱成“瓷痞”,亦渐知所谓“柴窑”之端倪。然其时之知也,只知其极为难得,而不知其乃瓷中千年之沉谜。十五年前,余于友人处偶读明、清文人之野稗笔记,始知“柴窑”之制“青如天,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罄,”誉称瓷中之冠。但历代不见传现,亦不知其确为何物也。余性执拗,越是不能之事越是自劲,于是迷之如痴,寻之,不得,大寻,亦不得,发愿解此千年之谜。乃抛妻别子,裹囊重负,三年间,足迹踏遍豫中腹地,探访遗废窑址达八十余座,自名日“跑窑”,以期发见遗址或拾得“柴器”几瓣。然却遗憾之至,虽经年累月,一身烂褛,状如乞者,而竞一无所获者。妻、儿讥之,乃自慰日:“锻炼身体。”
越十年,突有朋自远方来,赠余青色小盏一只,状若春江拨水之轻舟,色如秋雨过处之晴天,紫口泥足,凝光射目,似汝非汝,甚是古拙可爱。余欣然领受,滞朋盘桓数日,回赠火腿一只并旅途资费。朋甚喜,拇别而去。此远朋者,汴人也,余早年“跑窑”时所结识。其为人质朴,知余苦寻青色窑器甚笃,故常于乡野间留心之,不期而得,专程送来,亦顺为其乡里菽麦之事也。余识得此盏为稀奇之物,甚宝爱之,把玩数月犹不肯放手。一日复又把玩,忽思及“柴器”,若有所悟,循而思之,卓然成理,反问自诘,击之无懈,再证之于说“柴”之古籍,亦觉不悖。乃欣喜若狂,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急诉于妻,欲与之分喜也。讵料妻日:“疯子!”
“疯子”之名,因余之字而起,友朋间常相戏谑,其实本人并不怎么疯也。妻呼余为“疯子”,权当昵称,揖之而谢主隆恩。然此时也,余胸中郁积十数年之块垒,今日终得一解矣。快哉!快哉!激情所致,是有此文。
“五代黄堡窑即柴窑”之说,风马牛也
本文原拟自说自理,无旁其它。然因撰此文翻看《收藏家>刊志, 见“五代黄堡窑即柴窑”之说甚盛于近日,庶几己成定论也。故余不得不为此赘以败盛火。非为论战,实乃入目成羞,不忍之至也。
陕西学者禚振西先生者,专研“柴、耀”关系之专家也。其《柴窑探微》中首倡“黄堡”说,本为学术探讨,无论对错,均为正常。然其所引所论,已大出学者之范,不得不使人联及“桑梓”二字。故余些有微词以说之。
《柴窑探微》引证北宋学者欧阳修《归田集》说“柴”之语,甚为开门。若此话果为欧阳文忠所说;则“柴窑”之谜已解大半,余亦不必在此饶舌也。然其说伪托之迹昭然,未审禚先生何以出此露底之笔?且与其说无助,却反自驳也。余手中无此书,无法核对原文,现据《探微》所引,全文照录如下:“柴氏窑色如天,声如罄,世所希有,得其碎片者,以金饰为器。北宋汝窑颇仿佛之,当时设窑汝州,民间不敢私造,今亦不可得。‘谁见柴窑色,天青雨过时,汝窑磁较似,官局造无私’。”紧接此引,禚文评论道:“该书是北宋史学家欧阳修晚年辞官后的著述,书中所记大都为他自己的经历见闻,而且距离五代时间最近,应该是最为可靠的。”
欧阳修何许人也?北宋中期之大文豪,乃所谓唐、宋八大家之 一者也。其集文、史、官僚大家为一身,与人合撰《新唐书》,前承南 唐词藻之丽风,后开两宋清婉之先篇,治学之严谨,史不多见;且曾独修《新五代史》,当于五代之事知之甚详。文忠先生若如是说,吾等 当以“文献记载”视之而深信不疑也。
然而禚文之所引,余却不敢相信半句。姑不论其燥文歪诗够不够文忠之水准,只就文论文,亦显为歪拽。引文之点断,不知源于本文, 抑或禚先生自点,然无论何人所点,均缺失中国文字之最起码常识也。
按文意,“北宋汝窑颇仿佛之”之句,上接“……以金饰为器”,其文意贯通,如何断句当不为难事。说“柴”而以汝窑较之,当为全句,“北宋汝窑颇仿佛之”句后必断,否则文意支离,亦与下文无法贯通也。“当时设窑汝州”以下,其意仍为说“柴”,不然,“当时”指为何时?若“当时”指为汝窑,正在烧造之窑又为何“今亦不可得”?“当时”与“今亦”之“今”又何所相对?欧阳修乃大家,当不致错乱如此。而禚先生引文将“北宋汝窑颇仿佛之”之后点为“逗号”,使与下文连成一句,似乎是说“柴”之后又说汝,与原文之意大相径庭也。以篡引立论之文章,史学界不为罕事,然如这般公然欺人不识字者,余闻所未闻也。
“北宋汝窑颇仿佛之”之“北宋”,竟出自北宋之人欧阳修之口,真为无奇不有之谈。夫北宋者,非为“北宋”之人所可称谓。北宋之称,为后世史家称之以别于“南宋”者也。既使南宋之人,亦不闻有称汴京故制为“北宋”者。此为论史者之常识。叶寘《坦斋笔衡》云:“本朝以定州白瓷器有芒,不堪用,遂命汝州造青窑器。”陆游《老学庵笔记》云:“故都时,定窑不入禁中,惟用汝器,以定器有芒也。”此二人皆为南宋人,说北宋尚用“本朝”、“故都”称之,欧阳修生死皆在北宋.即使不怕砍头夷族,又安知死后六十年阙有“南宋”?此乃笑话,而禚文却说“应该是最为可靠的”,何其吾华夏文博专家如此易骗乃尔?若伪李世民之字而押款“唐太宗御书”,未知禚先生鉴之如何?
在引证“欧阳修”这段“最为可靠的”话之后,禚文继续引证明初曹昭之《格古要论》,并根据书中“柴窑出北地”之“记载”,考证出“北地”即为秦、汉时期之“北地郡”。又因耀州古属此郡辖治,继而推定“柴窑出自耀州黄堡”云云。姑不论《格古要论》成书年代距柴周之世相隔几多春秋,其书其论可不可视作“文献记载”,只说禚文之考“北地”为“北地郡”,适足为学界之一大逸闻耳。
查“北地郡”之置,远在秦汉。秦之置,治所在今之甘肃庆阳,时称为义渠。西汉中,治所移至马岭,东汉又移至宁夏吴忠,辖境相当于今日宁夏之贺兰山、青铜峡及甘肃之环江、马莲河一带;东汉末年,此郡入于羌胡,不再为中央政府管辖。三国时“北地郡”寄治“冯翊郡”界,是为流亡之郡,其陋如是。西魏改“北地郡”为“通川郡”,北魏再改为“西北地郡”,治彭阳。北周复之几年,入隋又易,称“豳州”,唐武德年间治为“宁州”,唐末再分,西地仍为“宁州”,并耀县入州,东地新置“耀州”。宋、元因之。其间之复杂变化,莫言如曹昭等一般闲适文人,即今日治史而非专治地理沿革史者,恐亦不能理清。且东汉之“北地郡”者,其辖非名耀州,而名祋栩(三国魏时称泥阳,隋又称华原,垄唐并县入州始称耀州)。此偏疆角隅之地,视同腥羶,不为名关要隘,更非沃土望郡,自西魏废之至明初,千五百余年矣,一三流文人,村见乡闻,而竟以秦汉之古称呼此僻疆之地,无乃禚先生欲谥曹昭为考古地理学家乎?即使曹氏为考古地理学家,明代之人不呼宋、元名称,而以茫茫不确之秦、汉之称呼之,其撰书专以惑人乎?唐治而辖于汉郡,无乃禚先生又欲使关公大战秦琼乎?故禚先生“北地”之考,甚为荒唐也。
不仅如此,五代时之战乱格局,亦不容“柴窑”出自耀州。盖柴周之朝,统辖权力未逮此州也。先是,后汉刘知远立国开封,郭威灭之,刘知远弟刘旻其时节度河东,闻其兄为郭威所灭,因据太原称帝,有境山西西部及陕西中、北部,史称北汉。耀州正在其治。凡三年,郭威死,郭荣(即柴荣)即位,改天顺为显德。未几刘旻亦死,子刘钧继位,结盟契丹,受其封号,称儿皇帝,以拒柴周。至是战祸连绵,几无一日之宁。柴荣在位之六年中,屡征北汉而为契丹所援救。显德 六年,柴荣又征北汉,征途劳顿以病班师,北汉袭其后,败归开封而 殁。子宗训立,旋即陈桥兵变,赵宋代周而立。周亡。而北汉直至太平兴国四年方为宋降灭。此已距周亡二十年矣。周都开封与耀州之距,以直线计之,尚有千里之遥,古之道路,均倍于直线,安有数千里而烧瓷于世仇敌国之理?偷运乎?抑或走私乎?故而即使“北地”为“北地郡”,“柴窑出耀州”之说亦不能成立也。
“柴窑”之主色为天青,历代所尚者即此为公论,禚文亦知之,而耀窑之色为青黄或青绿,虽色盲亦可辨之也。即如禚先生所言五代黄堡所出之“天青”者,亦与历代所传之天青大不相侔。余寡闻陋见,未闻晴空而有绿色者。黄堡窑之青,基调为绿,窑温之变化,使其偏绿或偏黄而已,绝不与以淡蓝为主调之天青相互混淆也。至于黄堡窑五代地层中所出之“官”款残器,其为后唐、后汉、北汉或契丹“宫廷”所用,亦未可知。盖其四国者,有三国国君为沙陀人,一国为契丹人,夷狄不知奢靡,其都均距耀州甚近,或用耀器入宫,正相适合也。
故禚先生所论“柴窑出自耀州黄堡”,实为风马牛不相及之事也。然尚有研究生导师者竟指耀窑倒流壶为“柴器”。风马牛己不足形容,直为风鸡猪之事也。余不知此导师将导研究生们于何处。以此相较,禚先生言“五代黄堡”而不言宋之耀器为“柴”,亦不为十分之悖谬也。
“柴窑”本为民窑,故其器必有传之于今日者
“柴窑”之称“柴窑”,与欧阳修之说“北宋”有异曲同工之谬。夫亘古至令,未尝见有以皇帝姓氏命名工坊窑作者也。汉、唐都长安,金银漆玉之坊占街霸巷,未闻有名“刘作”、“李坊”者;吴越钱缪有越窑,制器绝伦,世称秘色瓷者即为所出,亦未闻有“钱窑”之称;赵估甚爱瓷,有“汝、官、钧”为之贡烧,未尝有日“赵窑”者。盖古今通则,国人虽贵宝器,然向视工坊窑作为贱业,莫言以皇帝姓氏名之,即使大雅之堂亦不能登。器为贵,工匠却贱,此中国数千年之“特殊国情”也。皇帝之姓氏,若得以恃宠赐姓,乃为八代之荣,安可名之于窑作工坊贱业?故论之日:“柴窑”之称,必为后人所讹,非为当朝之称谓也。况柴荣乃郭威养子,早已易柴姓郭,得以嗣周即以此身份,岂可复旧姓而自毁嗣统?因而知之,“柴窑”在进御之先,是为无名之窑。无名之窑为何窑?桑间梓里之民窑也。
中国自明、清以降,始有官、民窑之严格区分。宋、元以前之所谓“进御”之器,究为民窑贡烧,或为“官窑”之专供,抑则两者兼而有之,乃陶瓷界经常争论问题之一。然无论何种性质之窑场,民窑均为母体当为不争之事实。文博界研究者有说汝窑无民窑者,此乃懵懂之语,不足为论。盖官府设立官窑或命烧之前,必先为官府看中,方可贡选。命烧或设立官窑后,由于成本宽松及工匠效命,所烧之器益精,亦为事之常理。然其器仍不脱民器之基本特征,亦为事实所证在。如元之青花器与永、宣青花器相较,无脱甚远。元之精器与永、宣官器庶几相类。无非圈足也、器型也、图案也、胎釉也,精、粗有所分别而己。此即所谓朝廷掠其美而用之,非为一道御旨即可成其精美者也。故官烧或贡烧之器,乃民间几十年或数百年技艺积累之所成,帝王亦不可为所欲为也。嘉靖至万历年间御窑厂无红器进御,而以矾红代之,即为实例。以此推之,“柴窑”于“进御”之先,必有一制器精美之窑先行于世久矣。
柴荣在位仅六年。六年中,征伐迭起,南有南唐、南汉之侵扰,北有北汉、契丹之战争,国无一曰之宁。此种国势,谋战谋存尚不及虑,若无现成窑场为之“进御”,恐无暇顾及窑器之创造。既使柴荣异想天开,天晴之器亦非数年即可成功。因其祚暂短也。故无论以事之常理论之,或以柴周本朝之情势论之,所谓“柴器”者,民窑贡烧之器而已。
赵宋代周而立,实为谋逆,即今日之所谓“武装政变”也。然其时之中原地带,并未发生战乱。因之,为柴周宫廷供烧之窑场不应受到毁坏。赵宋初立,或不尚青器,或为弥彰前朝旧迹而有所避讳,从而停止贡烧,亦为情理中事。然曰赵氏易朝而尽毁先主之窑场或逐杀窑工,恐无此理,亦无先例。历朝之易姓,尚未闻朝易而尽毁前朝之器作工坊者也。此不符新朝初立之所谓“收揽民心”之惯例,亦不符谋篡成功者之心态。故赵宋立国之后,“柴窑”仍应继续烧造,只是复其六年前之身份,不再贡烧罢了。不然,处于乱世尚能勃勃生机之民窑,入治世却嗄然而止,甚不合事物之规律也。
“柴窑”之民窑身份既定,其必按民窑规则行事。即,无论任何民间工坊,均必得仰赖大批产品行销于世,方可维持生存。此批产品,除民间损毁及掩于土中之外,当有相当数量传世。不然,汉、唐、宋、元器物大量见之于今日,则无以为释也。
不是不传,传之不识耳
如上所论,“柴窑”既有所传,然又为何历世不现?曰:明、清以降,历代文籍叠积夸张,信之而按图索骥,见之而又不能识,以是不传耳。
言“柴”之书,宋、元不见,明初曹昭之《格古要论》,距柴周之世约四百年。其余明代之书,如《清秘藏》、《夷门广牍》、《事物甘珠》等,大约均为中、晚期。《清秘藏》似乎较早一些,相去柴周亦有五百年。至于清代之《南窑笔记》、《景德镇陶录》等书,或转抄笔迹历历,或臆断之意昭昭,传闻多于识见,可凭之据廖无,并不能作为“文献记载”而用之。若如诸多论者将此视作“文献记载”,则为大谬。何者?盖明、清之人言“柴”虽比今人较近,然相隔时间毕竟已远,非所亲见经历,传闻而记之于书者,只可视为传说而已。若将此视为“文献记载”,吾等岂不是亦可书明、清之事而“记载”之?此不言自明之理,毋庸赘言。然其书中所记,吾人亦不可全部摈而弃之,取其可信之处参照之可也。
《格古要论》言“柴窑”之制,“天青色,滋润细腻,有细纹,多是粗黄土足,近世少见。”这种描述似近于事实。此为明初之人唯一说“柴”之语,亦为最早说“柴”之书。及至明代中、晚期,大约“柴
器”之传说越来越盛。“粗黄土足”已不足以示其贵,《清秘藏》文学语言描绘下之“柴器”,一跃而为“青如天,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罄”之宝器。然此描述已远远脱离当时最高技术所可达到之制器水平也。“青如天”,言“柴”之基本色,向议如此,不为夸张,以下三词之描述则纯为文学语言也。法门寺地宫所出之秘色瓷,为当时制瓷最高技术之一,距其说差之甚远。同时代工艺技术之最高点,不应有此遥遥之先。即使北宋末年之汝瓷,亦未达到如此境界。吾中国之运势,唐以降每况愈下,以致数次亡国,然制瓷技术却代比代精,与种族兴衰不相伙伍,证瓷器之制,非是愈古愈精也。“柴器”之所谓精,其精不过是与同代相较,非为后世之所不及也。“薄如纸”,乃为脱胎之器,不是当时之胎、釉所可达致者。故《清秘藏》之言不可为信。然其著者尚算老诚,言为“闻其制”,听说而已,并不为自己亲所历见。
文人之言事,尤其闲适风闻之事,
向习虚词夸张,以增其文意。
国人之思维习性,若涉及宫廷且又不可证实之事,宁为高就而不肯低俯。两相结合,《清秘藏》之说遂成定论。以后你抄我抄,众口成碑,直为一理想事物想而往之也。故明、清至今,寻“柴”之人多以此作为理想标准,图骥以索,以是“柴嚣”累世不见所传。不是不传,世上本无其物也。其物之本来面目,已为虚词夸张所掩蔽也。
吾中国之人,伟则伟矣,然向无穷理之习,凡事不求深究,尤好泥古,凡古人之所说,大都信以为真而不深究其理。如上文所引南宋叶宾之《坦斋笔衡》,陆游之《老学庵笔记》,皆说定瓷之所以不入禁中,“以其有芒不堪用”。然定瓷之芒,以其覆烧也。之所以覆烧,是以其节省烧匣,可以降低成本故也。晚唐、五代之定瓷,并不覆烧,宋时覆烧之器亦仅限于盘、碗,其它如瓶、罐之类,均以垫足正烧。瓶、罐可以正烧,盘、碗又何以不可?垫足之器,不复有芒,此为极易解决之问题,宋廷因此而不准定器入贡,是为不能自圆之说也。故不入禁中之由,必不是因“芒”,其中必有它故。然而从古至今,并无人深究其理。即使如陆游这等恢锐之人,亦不究之。古人只知于此说抄来抄去,今人又只知于此说引来引去,无人问个为什么也。“柴窑”之事亦然。历世爱“柴”者如云,上至宫廷显贵,中至文人学士,下至古贾雅好,只知按书中之所言寻寻觅觅,而不知穷其理辨鉴书中之所言可信与否。非仅瓷事,家事、国事、天下事,吾人遗失思辨之能力已非一日矣。
唐人有“朝辞百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之诗句,若按其诗中所说,千里江陵一日便可打个来回,证吾唐代已有机器推进之船也。若以此炫之于世,岂不为笑柄?陆龟蒙《秘色越器》云:“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法门寺地宫所出之秘色瓷,与“千峰翠色”差距甚大。若按此诗寻觅秘色,虽则万年亦当无获也。“柴器”之累代不见传世,要略若此。
2003年4月25日于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