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妻

昨天，先生告诉我，大舅得了脑萎缩，反应迟钝，有时候正与别人交谈，他会突然接不下去，留下一段空白。这真是个坏消息。
       夫家的所有亲戚之中，我最喜欢大舅。大舅言语不多，可是面目慈祥，让人觉得温暖和踏实。在小辈面前,，从不摆谱；在尊长面前，谦恭有礼；而在那些身份非凡的人面前，总是不卑不亢。所以，大舅赢得了我们所有人的尊敬。
       而在所有亲戚当中，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大舅妈。大舅妈是那种旧式的聒噪的妇人，无事也要生出事端来的。 她的两个儿媳，一个离她远远的骂不着，另外一个，就活得很辛苦。 我们几个晚辈，私底下说起来，没人喜欢大舅妈。
       当然，大舅和舅妈是维持了安定团结的和谐局面的。这是大舅的功劳。大舅不接茬，大舅妈一个人唱独角戏也无趣啊。闲暇时，我们也会揣测他们的关系，觉得他们在一起，一定是不幸福的吧?大舅，那样一个和善的人，天天听着大舅妈鸡零狗碎的唠叼，一定不胜其烦。
       前年大舅妈病逝，我们去吊唁。看到大舅哭得像个孩子，觉得很惊讶，也很难过，因为他的难过而难过。但转念又想，到底是夫妻一场，伤心也是在所难免。但总不会持续太长时间的，相反，大舅应该会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可是我们错了。时不时听婆婆说起大舅。说是大舅变得很沉默，偶尔与人说起大舅妈，他的泪会慢慢地流下来。有时候，与他同住的儿子也会听到大舅在夜里压抑地哭。
       原来，大舅不能适应没有大舅妈唠叼的日子。没有大舅妈在，他不知所措，也完全找不到生活的意义和乐趣了。 
       我们外人看着不能忍受的缺点，却是支撑他生活的信念和依傍。
       这就是夫妻啊!
       原来，幸福的感觉，就像鱼游于水，冷暖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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