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章科才/泸州钟鼓楼时代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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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章科才

在我的家乡——泸州，靠近沱江一桥的地方，有一标志性地标建筑，那就是泸州人熟知的钟鼓楼。

钟鼓楼曾经是泸州城里最高的建筑，因而民间有一则民谣，“泸州有座钟鼓楼，半节插在天里头”。随着时代的变迁，城市的建设不断变化，特别是改革开放后，泸州城区发展迅猛，一栋栋高楼拔地而起。钟鼓楼被比肩而立的高楼包围，犹如一棵小树掩映在参天大树中。但是，钟鼓楼在泸州人眼里，依然挺拔、高大，与周边的高楼相比毫不逊色；巍然屹立的钟鼓楼，宛若一个老人向市民讲述四百多年来经历的往事，特别警醒市民，教育市民，对外患带来的灾难，饱受的屈辱要时刻铭记，警钟长鸣。

前些年，我住家离钟鼓楼有两百多米远，工作之余，常信步于钟鼓楼下。当钟鼓楼的钟声响彻时，仿佛一曲嘹亮的歌在上空回响。我聆听着激昂、悠扬的钟声，面对这座始建于明朝嘉靖十六年（1537年）的古楼，恍惚间，穿越到那遥远的年代。漫步在建立不久的“大观台”前，只见下方用石头拱起的门洞，形状像城门，行人来来往往，时有马车穿过，一派繁荣景象。我缓步登上门洞上的楼，举目远眺，全城的房屋街道尽收眼底。一会儿，吊立楼上的大钟，传出“铛铛铛”的声音响彻上空，用手在旁边的鼓上拍拍，“咚咚咚”的鼓声瞬间与钟声汇合，宛若千军万马驰骋。嘹亮的钟声，铿锵的鼓声紧紧地吸引了市民，他们欣喜之时，见这楼台上有钟有鼓，便称此楼为钟鼓楼。从此，市民世代相传，牢牢记住了这座楼的名字——钟鼓楼。

钟鼓楼自拔地而起始，无论是刀光剑影的明朝，还是洋枪火药的清代，楼的清新，钟的欢鸣，给市民带来了许多欢乐，深受市民喜欢。然而，令人痛心的是，当钟鼓楼走到清光绪十五年时，不幸毁于一场熊熊燃烧的大火中。钟鼓楼曾经的辉煌，独特而雄壮的身影、悦耳动听的声音，永远定格在1889年的时光。钟鼓楼在烟火中荡然无存了，可它曾经的魅力，它的灵魂被后人铭记在心。时隔近四十年后，后人让钟鼓楼扬起了新的生命风帆。1928年，钟鼓楼宛如凤凰涅槃重生，以更壮丽的身影出现在世人眼中：四层楼的楼房，深灰色的身装，四楼四方由德国西门子公司生产的机械巨钟，毎日自动报时。久违的钟鼓楼在原址重新屹立，消失了近四十年的钟声再次在泸州城区上空回响，迎来市民欢呼雀跃，喜庆钟鼓楼再生。

钟鼓楼的再生，沉寂几十年的城区又热闹了，年老市民常去楼下走走，看看钟鼓楼新的风采，听听熟悉的钟声，常为之激动、兴奋；年轻市民从小耳闻目染父辈对钟鼓楼的思念，当钟鼓楼的雄伟壮丽呈现眼前，嘹亮的钟声走进他们心房，使之对钟鼓楼的喜爱，对钟声的迷恋比老一辈人更狂热，成为钟鼓楼新一代铁杆粉丝。然而，钟鼓楼重建仅十一年时间，一场惨绝人寰的灾难降临泸州，钟鼓楼再次面临灭顶之灾。

1939年9月的一天上午，泸州城区秋风习习，秋阳高照，在这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城内一片祥和。但是，谁也没有想到，日本侵略者的三十六架飞机似幽灵飞到泸州上空，射向民房、百姓的子弹如暴雨般密集，投下的炸弹铺天盖地，瞬间，泸州城区浓烟滚滚，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摧毁了泸州的安宁；街道炸烂了，众多的民房化为一片废墟，两千多条鲜活的生命，死的死，伤的伤，哀鸿遍野。钟鼓楼也未能躲过厄运，残存的身躯面向苍天悲痛地诉说日本侵略者的滔天罪行。

钟鼓楼被魔鬼毁了，四座自鸣钟灰飞烟灭，市民悲痛的心又被撒上了一把盐，更是痛彻心扉。他们将这种痛含泪埋在心里，盼望着，等待着新的奇迹发生。

东方破晓，新的曙光照耀着泸州城。在平安、祥和的岁月，市政府对钟鼓楼进行过两次维修，因诸种原因，未能让钟鼓楼完好如初，钟声长鸣。许多从过去岁月走来的老人，放不下心中对钟鼓楼的思念，抹不去与钟鼓楼的感情，迫切希望这座古老的建筑重生，再现昔日的辉煌。

一次，我接待从台北市回家乡探亲的泸州旅台同乡会会长易铸久先生，我们在聊到钟鼓楼时，他告诉我，他从小就熟悉钟鼓楼，经常去钟鼓楼下玩耍，钟鼓楼高大挺拔的形象，那“当……当……当”的报时声音，深深地印在脑海。后来日本飞机轰炸泸州，钟鼓楼惨遭毁坏，钟声从此销声匿迹。市民既感到失落，更感到屈辱，将对日本侵略者的满腔愤怒，化为一股民族仇恨铭刻心中。当时他虽然只有十多岁，但与众多市民一样，牢牢记住了与小日本的血海深仇，希望有朝一日重建钟鼓楼时，他能尽微薄之力。

是啊，钟鼓楼的欢乐，钟鼓楼的不幸深深地影响着每一个市民，在易先生心中，钟鼓楼是故乡不可缺失的历史，钟鼓楼的钟声是在为故乡人勇往直前呐喊。因此，他心中的愿望，几十年来从未忘却。1990年秋，在外漂泊了四十多年的易先生回到日夜思念的故乡，重游钟鼓楼后，看到钟鼓楼的斑驳、冷清，便萌生捐资维修钟鼓楼的想法，以表对故乡的怀念之情，对钟鼓楼爱慕之心。他回到台北市后，立即将钟鼓楼的现状告诉在台的泸州籍老乡，呼吁老乡们携手维修钟鼓楼。易先生的义举，得到了百位老乡的响应。

这些老乡，离开故乡四十多年，故乡的山，故乡的水在他们心中梦回萦绕，故乡的钟鼓楼在他们心中难以忘怀。他们从小就知道泸州城里有一高大建筑，里面的钟天天响彻城区，为市民歌唱。住在城区的，常去钟鼓楼下玩耍，听楼上响亮的声音；住郊外的，一旦跟随父母亲进城，钟鼓楼是必去玩耍之地；几十年过去了，昔日的一幕幕欢乐情景，他们至今记忆犹新。易先生的呼吁点燃了老乡們沉闷已久的激情，为了让这座具有四百多年历史的钟鼓楼重显雄风，他们慷慨解囊，筹集十二万八千元人民币，带着他们对故乡的一片深情，飞越海峡，飞回故乡。

钟鼓楼在泸州市民心中，有着特殊的情感，说到钟鼓楼，都会娓娓而谈，抒发对钟鼓楼的热爱之情。一天上午，我乘坐一辆的士去钟鼓楼，看上去有四十多岁的驾驶员，一听我要去钟鼓楼，话匣子一下打开了，滔滔不绝地给我介绍了钟鼓楼的历史，钟鼓楼的悲惨遭遇，钟鼓楼喜获新生。他最后告诉我，他熟悉钟鼓楼，喜爱钟鼓楼，缘于家里有一位伴钟鼓楼而欢，随钟鼓楼而泣的父亲。他父亲听着钟鼓楼的钟声成长，目睹钟鼓楼被日本飞机轰炸的惨状，知晓市民对钟鼓楼的钟爱和重振钟鼓楼雄风的渴望心情。1993年3月，当他父亲看到修复后的钟鼓楼，20米高，四级楼阁、西洋风格的锥形塔顶，色彩亮丽；听见那洪亮的钟声在上空久久回响，热泪盈眶，甚感欣慰。

二十多年的时光转瞬即逝，如今的钟鼓楼依然风姿隽爽，光辉灿烂，巍巍耸立在城市中心；高亢激越的钟声，声声唱响泸州人安居乐业的幸福生活，声声传颂泸州新时期创造的灿烂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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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章科才，四川省泸州市机关退休人员，市作协会员。有作品刊载省市报刊。散文、影视评论，获全国、省征文奖若干次。著有中短篇小说集《海峡情深》、长篇小说《飘飞海峡的情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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