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坊·美文」胡宗勇|我们的“战地广播车”
作家新
干线
我们的“战地广播车”
俗语有“当兵吃皇粮”之说。而我军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优良传统和作风,由来已久,代代传承。
1939年,毛泽东同志针对陕甘宁边区出现的严重经济困难,发出“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号召。延安的中央机关、边区政府和所属部队纷纷响应,积极参加大生产运动,使根据地逐步改善了物质生活,减轻了人民负担,顺利度过了抗日战争的最困难时期。
我当兵的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部队后勤建设和管理已基本达到保障有力。虽然每个部队大都有自己的农场,各个连队也都有一块菜地和猪圈,但只是起到发扬优良传统,调剂训练生活,补充和改善部队伙食的作用。农场编制的战友们负责日常生产,只在插秧、收割等大忙季节,所在部队会组织力量突击完成生产任务。
1981年10月,我参军来到大同部队某炮团。在连队时,我先后两次到大同南郊的部队农场参加劳动。一次是挠秧,即插好秧一段时间后,需人用手将水田稻秧周围的土挠松,防止土结板。一次是收割胡麻,胡麻晒干后可以榨油。调到团电影组后,我们有计划带上放映机到农场放电影,给那里从事生产的战友们送上精神食粮。
1987年6月,我调到师电影队。记得有一年,师机关组织到农场参加插秧,我因绘制幻灯片时限紧,经科、部领导同意,就没有去参加插秧劳动。
1993年5月,师部组织师直属队到师农场插稻秧。相关领导要求组织一辆广播车,到插秧田地进行现场鼓动宣传,鼓舞士气。
我受宣传科指派参与广播车宣传。我们在师医院的绿色救护车顶架上两个高音喇叭,车里配上扩音器、录音机、麦克风,广播车就组装而成。车上共有5人,医院卫生员小石为广播员,师后勤部政工科小谢为通讯员,我负责音响保障,司机老杨开车,每天还轮流去一名军医。
翌日一早,我们背上水壶,坐上广播车,就向农场方向驶去。我提议,既然领导说插秧是一场战斗,那我们的广播车就叫“战地广播车”好了。大家一致赞同,齐声叫好。“战地广播车”飘着歌声从街道上驶过,看到路人好奇的眼光和神情,我们都开心地笑了。
师农场位于大洋河畔,距师部营区约有十多公里吧。不一会,我们便到了部队农场的稻田地。一眼望去,一颗颗钻天杨在路边地头列队整齐,宛如守护稻田的哨兵;一畦畦注满水的田地,好似由一块块明镜镶嵌而成,蓝天白云映射其中。哇,好一幅塞外江南之景!
就在我出神之际,直属队的战友们纷纷走到田边,你卷袖子、他挽裤角,既作“战前”动员、又讲插秧要求。插秧“战斗”即将打响。
虽然已是5月中旬,但塞外张家口地区仍是乍暖还寒,看到战友们赤脚下水插稻,心中不由涌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滋味,脑海顿时想起“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诗句来。
我们在“战地广播车”上,放一些我们觉得比较好听的歌曲、音乐;让音乐和歌声飘荡在田间地头,给这传统劳作场面增添些许欢快和活泼;让音乐愉悦战友们的身心,以期消除他们插秧的枯燥和疲劳。
为增强宣传实效性和针对性,调动大家参与、关注的热情,我们积极发动战友们点播歌曲、投送稿件。很快就有不少战友来点歌、送稿。我们极力寻找歌曲,及时播诵稿件,尽力满足战友的心愿。小石、小谢还走到战友中间,征求他们的意见和建议,采写插秧中的先进典型,更好地发挥“战地广播车”的宣传鼓动作用。
部队是个“大熔炉”,以锻造有灵魂、有本事、有血性、有品德的革命军人为目标。在绿色的军营中,堪称是个“男儿国”。当然师以上部队的机关、医院就有了一些女兵编制了,但也是凤毛麟角。我所在师约有五、六千人,也只有师医院、通信连总机班有三四十号女兵。无疑,在这叶多花少的“国度”里,女兵可谓是众星捧月了。
小石是我们“战地广播车”成员中唯一的女兵,肥大、单调的军装,并没有将她婀娜的身条、爱美的天性掩住,相反倒有一种英姿飒爽之美。她的普通话还真不错,念起广播稿来吐字清晰、语音柔软,很是动听、悦耳。要不怎么能推选她当“主播”啊,我们戏称她是“战地广播车”的“小李瑞英”。小石不仅普通话说得好,还能写得一手好字。她修改稿件时随意写的字,都让我这个每天写写画画的人都大为赞叹。她复员时送我一本相册,扉页上有她写的留念词语,那字堪称龙飞凤舞,潇洒飘逸。
插秧现场,彩旗猎猎迎风飘,音乐阵阵提士气。战友们个个生龙活虎,人人干劲冲天。运送稻秧的战友肩挑担子在田埂上穿梭,将一筐筐稻秧运到田间,一把把飞投在插秧战友的身后;插秧的战友们分组排列,弯腰蹚在泥水里,倒退着插着秧苗。他们越插越熟,越插越快。不一会,一行行秧苗整齐地在田间成线排列,一块块插上秧苗的田地成片扩大。稻秧静态的绿与战友军装动态的绿,在蓝天、黄土间显得那样协调而富有生机。
吃过中午饭,战友们在地头树下稍事休息,我们也在车上打个盹。到了14时,随着我们“战地广播车”的音乐声响起,小憩的战友们翻身坐起,喝口水壶的开水,卷起袖口裤腿,又精神抖擞地投入到插秧劳动中去了。他们以手中的绿色稻秧为画笔,以广阔的稻田为画布,欢快地描绘着这幅充满绿意、包含希望的“重彩画”。这“画作”虽然没有署名,但战友们用辛勤的汗水,共同创作出这画幅最大、色彩最鲜、人物最生动的鸿篇巨制。他们是我心中最美的“画师”!
大洋河畔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虽然常年默默无言,但我想它们一定会记住,这些处于最美芳华之季、穿着一身绿色军装年轻人,曾在这里流下辛勤劳作的汗水,留下美好青春奉献的足印!
当日落西山、晚霞满天时,我们便和战友们一道乘车返回营房。这时,我们一般放的都是“打靶归来”之歌,“日落西山满天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
就这样,每天我们的“战地广播车”迎着朝阳驶到大洋河畔,为稻田插秧的战友们放歌曲、播音乐、念稿件,为他们摇旗呐喊,为他们鼓劲加油,为他们由衷点赞!
俗话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我和众多战友都先后脱下军装,告别军营。如今,外地的战友除个别偶有联系外,大多音信全无。近两年,不断有战友打来电话问好,每次我激动的心情总无以言表。前年大同一个战友和我联系上后,告诉了小石的手机号,我便存入了手机。
过了一段时间,小石打来电话,让我猜猜她是谁?我手机自然显示出她的名字,便一口说出她的名字。这让她很惊讶,也很激动,说没想到我能马上听出是她。对她的激动,我羞赧汗颜,好在电话那一头的她无法看见。加上微信后,她给我发来两张照片,打开一看,是我们在农场插秧时照的。我还真忘了当时还照过这样珍贵的合影。
看着那张我们在广播车里工作的黑白照,当年我们在大洋河畔稻田“广播车”一起工作的情景,以及军旅生活的点点滴滴,都一幕幕浮现在脑海、展现在眼前……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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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志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