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捉一枚老司机
提到填词老司机,大多数人首先想到的应该是柳永。这哥们填的词,那是出了名的露骨和淫秽,因此当时的士大夫,每提到柳永,都要大皱其眉:这个人虽然词填得不错,但是人品太差了。
不知道是学问太差,还是运气实在太糟糕,在宋代如此优待读书人的时代背景之下,柳永居然挨到48岁才中进士。
宋代进士科举考试录取比例相当高,所以很多人年纪轻轻就中进士,就我记忆所及,欧阳修24岁,苏舜钦27岁,王安石22岁,苏轼21岁,苏辙甚至才19岁。
而柳永竟然考到48岁才中进士!
有人说他是因为填词得罪了皇帝,所以才迟迟中不了进士。这是小说家言,不可信,柳永恰恰是在宋仁宗亲自掌权之后,为了拉拢读书人,而刻意放宽录取一些年迈不第的举子,而得以登第的,可参考薛瑞生《乐章集校注·前言》
我们可以设想一下,在宋代,一个48岁的老男人,有点才华(特指填词的才华,不幸科举并不考填词),而又屡试不第,他能干什么?他会干什么?
最老实本分的,恐怕是去做家教(私人教师),或者办培训机构(开私塾,所谓设馆授徒),一边养家糊口,一边继续备考。
但柳永显然不是一个老实本分的人,何况一次又一次的考试失利,使得他越来越愤激,越来越玩世不恭。在某一次又又又又名落孙山之后,他填了一首《鹤冲天》来抒发自己的牢骚,末尾两句是: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据说宋仁宗听闻此事之后,龙颜大怒,说道:且去填词,要浮名作甚?而柳永更绝,干脆因势利导,从此拉着一面“奉旨填词”的旗号,混迹于青楼歌肆之间,与妓女们打成一片,玩得很嗨。
不过,奉旨填词并不能给柳永带来任何好处,反而会令主流士大夫更加对他“避之惟恐不及”,以自觉疏远甚至隔绝柳永,来证明自己的洁身自好。
可以想像,柳永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生活越来越落魄。不过,天无绝人之路,柳永在填词方面的才华,终于派上用场了。
原来歌妓们为了提高自己的身价,或者为了招徕更多的顾客,往往需要在歌词上翻新出奇,以吸引听众。
而能来青楼寻欢的客人们,大多数品味并不高;而在青楼之中,所唱的歌曲,不外乎也就是男欢女爱。
正统的士大夫们是不屑为之的。但柳永愿意!
一方面,反正在主流士大夫圈子里的人设已经崩塌了,那干脆就破罐子破摔,写写这些淫词艳曲,恶心恶心你们,多少也会有些“报复社会”的泄愤感。
另一方面,也许更关键的一点,那就是:赚钱。
词当然不能白填,多少都有些报酬,有时候也许还可以抵抵嫖资。
因为要迎合大众,所以柳永的词就特别地俗,文字与措辞,都力求浅显易懂,老妇能解。
同时,因为要迎合大众,所以柳永的词就特别地露骨淫秽,比如类似今天各地区民间流行的重口味歌曲《十八摸》之类的。
而又因为要多赚钱,所以,柳永的词又填得特别地泛滥,毕竟,词也是按件计酬的,填得多自然也就赚得多。
所以,与其说柳永是“奉旨填词”,不如说他是“奉妓填词”。
这样的人,还能中进士,真的要感激皇恩浩荡。
据说柳永后来中了进士,当了官,但是因为声名狼藉,迟迟未能升迁。仕途艰辛,前程渺茫,柳永受不了,就去找当朝宰相晏殊要个说法,以下是他们的对话:
晏殊:“贤俊作曲子么?”
柳永:“只如相公亦作曲子。”
晏殊:“殊虽作曲子,不曾道'彩线慵拈伴伊坐’。”
(柳遂退。)
这段对话暗藏机锋,我给大家说道说道。
贤俊是对后生辈的尊称,有时候单用一个“贤”字,曲子就是词的别名。
晏殊一看柳永来访,当然知其来意,因此先下手为强,不动声色而又明知故问一句:小伙子,您平时填词吧?
柳永当然也知道晏殊指的是什么,于是也不甘示弱,针锋相对地回答:填呀,跟您一样,我也填词。(意思是,大家下巴都不干净,谁也别说谁。)
但是晏殊立马说道:我虽也填词,但是跟您不太一样,我可从来不会填出像什么“彩线慵拈伴伊坐”这样的浮艳之词。
柳永一听,知道自己在以晏殊为首的正统士大夫眼中已经“无药可救”,而自己的确填的那些词,确实有伤风雅,于是也不再争辩,默然而退。
但是我总觉得这里举的这一句“彩线慵拈伴伊坐”不够有杀伤力,不知道柳永当时为什么就默然而退。我们且看这一句的原词:
定风波
自春来、惨绿愁红,芳心是事可可。日上花梢,莺穿柳带,犹压香衾卧。暖酥消,腻云亸。终日厌厌倦梳裹。无那。恨薄情一去,音书无个。
早知恁么。悔当初、不把雕鞍锁。向鸡窗、只与蛮笺象管,拘束教吟课。镇相随,莫抛躲。针线闲拈伴伊坐。和我。免使年少,光阴虚过。
通观全词,根本算不上浮艳,不过是传统思妇诗词的拓展和延续罢了,而且词中所表达的情愫,平实而又生动,所运用的词汇,浅近而又活泼,可谓思无邪而词有光。
我觉得至少应该举下面这一首:
菊花新
欲掩香帏论缱绻。先敛双蛾愁夜短。催促少年郎,先去睡,鸳衾图暖。
须臾放了残针线。脱罗裳,恣情无限。留取帐前灯,时时待,看伊娇面。
而“彩线慵拈伴伊坐”,则可以改成“脱罗裳,恣情无限”(“殊虽作曲子,不曾道'脱罗裳、恣情无限’。”),那就更可以让柳永心悦诚服地知难而退了。
不过,不知道是否是编词集的时候经过删汰,现存柳永全部词作中,写男女情事最真实(古人所谓“淫秽”,所谓“浮艳”,本文所谓“老司机”)的,除了上举这首外,我只找到另外两首,一首是《定风波》:
满搦宫腰纤细,年纪方当笄岁。刚被风流沾惹,与合垂杨双髻。初学严妆,如描似削身材,怯雨羞云情意。举措多娇媚。
争奈心性,未会先怜佳婿。长是夜深,不肯便入鸳被。与解罗裳,盈盈背立银釭,却道你但先睡。
一句“却道你但先睡”,把一位未经人事的佳人的娇羞情态,写得栩栩如生,可谓很“老司机”了。
值得注意的是,词中“佳婿”一词,会令人误会,以为是指丈夫,但以我对柳永的了解,我觉得这里的“佳婿”更可能是嫖客的雅称。
另外一首是《锦堂春》:
坠髻慵梳,愁娥懒画,心绪是事阑珊。觉新来憔悴,金缕衣宽。认得这疏狂意下,向人诮譬如闲。把芳容整顿,恁地轻孤,争忍心安。
依前过了旧约,甚当初赚我,偷剪云鬟。几时得归来,香阁深关。待伊要、尤云殢雨,缠绣衾、不与同欢。尽更深、款款问伊,今后敢更无端?
这首词借用一位女子的口吻,所谓“男子而作闺音”,也是传统闺怨诗常用的手法。这位女子因为丈夫(我们不妨善意地理解为丈夫而非其他身份)过了约定的时间还未回来,心中恼怒,设想好了报复和惩罚的手段,那就是:等他真正回来,要亲热的时候(“尤云殢雨”即代指男欢女爱之事),好好吊吊他的胃口,慢慢审问他:以后还敢不敢这么使坏,不按时回来,让人好等!
不得不承认,这首词将女子的心态和情态都写活了,非常真实,非常细腻,也非常生动。当然,在我们今天看来,这首词虽然提到男女情事,但是点到即止,并没有任何渲染或描写,从色情级别来看,根本不入级,不过在古人眼中,尤其在那些以正统自命的士大夫眼中,那已经是非常之“有伤风化”了。
读了上面所举的柳永的三首艳词,我们大概也可以明白,他被当时正统士大夫所鄙薄,并不是没有原因的。清代李调元《雨村词话》,还将《菊花新》(即“脱罗裳、恣情无限。”)一词,称为古今淫词之冠。
不过,我要说,强中更有强中手,将这首词定为古今淫词之冠,一方面当然是出于对柳永的定见,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读得太少。
因为,对于另外一位老司机来说,“脱罗裳,恣情无限。”这样的词,根本只是小菜一叠。
这位老司机,大家一定猜不到是哪位。
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欧阳修。
很惊艳有木有?
闲话少说,上实锤。
蕙香囊
身作琵琶,调全宫羽,佳人自然用意。宝檀槽在雪胸前,倚香脐、横枕琼臂。
组带金钩,背垂红绶,纤指转弦韵细。愿伊只恁拨梁州,且多时、得在怀里。
欧阳老兄特别喜欢写女性的物事,包括一些敏感部位。比如上面这一首,看到弹琵琶的小姑娘美丽多娇,他就幻想自己是那张琵琶(这个幻想很YY有木有?),然后琴槽部位正对着“雪胸”(划重点)前,还倚靠着姑娘的肚脐,枕在姑娘的手臂上。最后期望这位姑娘就这样一直弹着《梁州》歌曲,好让自己这张琵琶得以长久依偎在她的怀里。
另外一首同样写到敏感部位的是:
系裙腰
水轩檐幕透薰风。银塘外、柳烟浓。方床遍展鱼鳞簟,碧纱笼。小墀面、对芙蓉。
玉人共处双鸳枕,和娇困、睡朦胧。起来意懒含羞态,汗香融。素裙腰,映酥胸。
我是真不知道他是实在找不到韵脚,所以拿这个“胸”字来凑韵,还是有独特的偏好,脑子里早就想好了用上这个词作为韵脚?
我猜是后者。
当然,上举“身作琵琶”一首,还只是虚构的想像之词,虽然很想入非非,少儿不宜,但毕竟至少还只是想像而已。而且幻想自己变成姑娘弹的那张琵琶,那还多少有些含蓄的情味。不过有时候看到绝色美女,他便连这种含蓄也顾不上了:
盐角儿
增之太长,减之太短,出群风格。施朱太赤,施粉太白,倾城颜色。
慧多多,娇的的。天付与、教谁怜惜。除非我、偎着抱着,更有何人消得。
“慧多多,娇的的”(应该就是“娇滴滴”),这样的措辞,谁能相信是出自欧阳修之口?至于后面的“偎着抱着”,那更是令人浮想联翩了。
同样是“抱着”,还有这一首:
南乡子
好个人人,深点唇儿淡抹腮。花下相逢、忙走怕人猜。遗下弓弓小绣鞋。
刬袜重来。半亸乌云金凤钗。行笑行行连抱得,相挨。一向娇痴不下怀。
“一向娇痴不下怀”,男的喜欢抱,女的喜欢被抱,这场面,好不令人面红耳赤也么哥!
不过,欧阳老兄写得最好的并不是这些,而是:偷情!
这可能是受了李煜那首著名的《菩萨蛮》的启发:
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
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据说这首词写的是李煜和他正室的妹妹小周后偷情幽会的情景,“奴为出来难”一句,可证是偷情。
再来看一下欧阳修的偷情之作:
阮郎归
玉肌花脸柳腰肢。红妆浅黛眉。翠鬟斜亸语声低。娇羞云雨时。
伊怜我,我怜伊。心儿与眼儿。绣屏深处说深期。幽情谁得知。
“幽情谁得知”,暗中偷情,当然是无人知晓了。(另外,看过明清小说的朋友,是不是觉得“云雨”这个词特别露骨?对,在宋词里,云雨一词,就已经是指男女之间那种事了,用上“娇羞”这个形容词,更加具有令人想入非非的画面感…………)
不仅如此,欧阳老兄偷情还很有心得:
踏莎行
碧藓回廊,绿杨深院。偷期夜入帘犹卷。照人无奈月华明,潜身欲恨花深浅。
密约如沈。前欢未便。看看掷尽金壶箭。阑干敲遍不应人,分明帘下闻裁剪。
一般情侣约会,都希望月华皎洁,但是对于偷情幽会的人来说,明亮的月光却多有不便,所以说“照人无奈月华明”,不但埋怨月光太亮,同时也埋怨花枝太稀疏,不易隐蔽。这真是经验之谈,没有亲身的经历,是无法靠“文学的想像”虚构出来的。
不过欧阳老兄写得最真实、最露骨、最“老司机”的,还是下面这首《醉蓬莱》:
见羞容敛翠,嫩脸匀红,素腰袅娜。红药阑边,恼不教伊过。半掩娇羞,语声低颤,问道有人知么。强整罗裙,偷回波眼,佯行佯坐。
更问假如,事还成后,乱了云鬟,被娘猜破。我且归家,你而今休呵。更为娘行,有些针线,诮未曾收啰。却待更阑,庭花影下,重来则个。
我给大家“赏析赏析”。开头“见羞容敛翠,嫩脸匀红,素腰袅娜”,这几句,描写女子情态,没啥可说。一个“羞”字,说明这位女子可能已经看到男子(即本词作者)了。
红药阑边,恼不教伊过,这两句,似乎说的是,男的在药栏边挡住了女子的去路,故意作姿作态,不让她走,同时当然已经“毛手毛脚”一番了(观下文“半掩娇羞,语声低颤,问道有人知么”以及“强整罗裙”可知。如果男的没有非礼之举,怎会“语声低颤”,又何必紧张地问有没有人看到,更不必“强整罗裙”。)
下片开头说:更问假如,事还成后,乱了云鬟,被娘猜破。这几句信息量很大,首先可以推测到,男的“毛手毛脚”一番之后,动作升级,情欲上涌,当场就想成其好事。女的则理智地给他分析,不可卤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头发弄乱了,回去被大娘猜破可就事情败露了。
其次,“被娘猜破”,这个娘,应该指的是男子的妻子,那么反推之下,这位女子,应该就是丫鬟一类的人物了。后面说,你先别猴急,也别恼怒,我先回家去,一则不会被“娘”看出“奸情”,一则也确实有些针线活要做,耽误了活儿,会被“娘”责骂。(“娘行”的“行”,要读成银行的行,意思是“边”,或者“那里”,“娘行”即“娘那里”)。
最后说:等到三更半夜,家人(尤其是“娘)睡着了之后,再来花影下幽会,到时候自然是“教君恣意怜”了。
但愿不是我太污,我竟读出了《金瓶梅》的感觉?!!
当然,我相信不仅我读得出,当时以及后世的人都读得出。因此,相当一部分爱护欧阳修同志的人,就说这首《醉蓬莱》是一个叫刘几的人写的,“嫁祸”给欧阳修;因为这个刘几在考进士时被欧阳修黜落,所以怀恨在心,写这首淫词艳曲诬陷中伤欧阳修。
有的则干脆说收录这首词的词集《醉翁琴趣外编》不是欧阳修本人的作品,而是他人伪作而托名欧阳修的。
不幸的是,据王水照师考证,《醉翁琴趣外编》正是欧阳修自己的作品,并非他人伪托。
我查了一下,以上所举七首“司机味”很浓的词,全部出自《醉翁琴趣外编》。
不过,这一类词理所当然地给欧阳修带来了不少麻烦,而且是大麻烦!
因为实在是写得太真实、太生动了!
大家几乎一致认定,没有亲身经历过,怎么可能写得这么真实?这么生动?
于是,他的政敌们,就在个人作风上大做文章。第一次是庆历新政时期,政敌们为了打击他,诬陷他与外甥女私通,所谓“盗甥”。第二次是宋英宗时的“濮议之争”,政敌们又诬陷他与侄媳通奸,急得欧阳修一再上表给皇帝,要求彻查此事。最终因为无人敢站出来指证,并且因为欧阳修一向德高望重,大家都相信他不可能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事情才不了了之。
我个人认为:词是欧阳修写的,不是别人伪造的。
因为,在宋代,歌舞声色,本来就是国家默认许可的生活风尚。据说这种风尚,早在开国之初就定下来了。当时宋太祖为了笼络武将,鼓励他们交出兵权,解甲归田,大享荣华富贵,以致于举国上下,笙歌酒宴,环肥燕瘦。不但官家有官妓,遇有节庆或重大场合,都要出来接迎联欢。士大夫家往往也自蓄伶工歌妓,以供清欢。
所以,除本文隆重提到的柳永和欧阳修两位老司机外,其他如晏殊、张先、苏轼等人,哪个没有填过此等浮艳之词?流风所及,连那位以严谨稳重著称的范仲淹,偶尔填的词,像什么“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或者“都来此事,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或者“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也婉约柔媚得紧呢。
额,读者可能会问:那为什么大家独独鄙薄柳永?
我只能说:人设很重要!真的很重要!一旦崩塌,那就只能万劫不复。
所以,范仲淹可以填,晏殊可以填,欧阳修可以填,张先可以填,惟独你柳永不可以。
谁叫你自甘堕落,“自绝于人民”呢?
还有,大家有没有发现,宋人写诗,一个个都严肃得很,(我指的是题材和思想内容方面,不是指诗歌风格本身,像苏轼、黄庭坚就经常诗歌往返,互相开玩笑,谈不上严肃,但是题材内容是严肃的)一个显而易见的证据是:宋代的爱情诗几乎很少。
有人说,这是因为他们把这种不可明说的私人情感,都写到词里头去了。
这种说法是有道理的。因为大家填词的时候,都几乎默认一个前提:即,这是逢场作戏,填着玩玩的,谁也别当真。就像我们现在写小说一样,大家都知道小说是可以虚构的,鲁迅先生不是说过么?要在小说里写杀人,不一定非要亲手去杀一个人体验一把。
但正因为大家都认为可以在词里逢场作戏,不能当真,于是很多人就拿词当掩护,打着“逢场作戏”的旗号,大量夹带私货,最终是假戏真做,在词中肆无忌惮地描写自己的真情实感,包括一些真实而露骨的情感体验和感官刺激。
只不过,有些人仍然有所顾忌,不敢彻底放开,因此在最关键的时候,总会守住“乐而不淫”的思想底线罢了。
但是,有些人,比如本文的两位老司机,则比较大胆,敢于流露真情,因此写得较为生动,较为真实,较为露骨而已。
我个人接着认为:词中所写的偷情,也是真的。
因为,还是那句话,没有真实的体验,真的是写不出来那么细腻的感受和那么真实的场景。
不过,在宋代,注意,我强调一下,在宋代,一位官员,与家里的丫鬟偷情,算人品问题么?
答案是:根本不算。
所以,根本没必要为欧阳修辩护。
当然,在宋代,毕竟是我们经常所说的封建时代,写出这么浮艳这么露骨的词,招人非议,那是在所难免的了。
至于“盗甥”、“盗媳”,我个人认为:绝不可能。
因为,我也相信欧阳修的人品。没什么原因,就是相信。
欧阳修的两百多首词中,为应歌而填的平庸之作,占据了大部分(北宋词家如张先、二晏等,皆难免此病),倒是这些真实而露骨的“浮艳之词”,“司机”之作,显得分外醒目,个性突出,感情细腻,场景生动,回味无穷。
看来,还是南朝梁简文帝萧纲说得好:“立身先须谨慎,文章且须放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