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月:没有新郎的新房

没有新郎的新房

安庆怀宁 农月

  “丫!等我,一定要等我,等我回来娶你"。
  这是一封信里的几句,准确地说是一个人的绝笔,被另一个人反复地看了无数遍……
  丫丫和阿伟从小一块长大,一起读书,两人又同时考入县重点中学,在那个年代女孩子能够读这么多书,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勤奋好学的两人都成了班上的骨干。平时上课放学都一起,放暑假了又相约一起去打点零工补贴家用。
  一天,丫丫在工地搬砖,突然从工棚上掉下来了一根铁柜正好砸在了她的腿上,丫丫当时就痛的昏了过去。
  阿伟抱起丫丫拼命跑往医院。通过检查确定,粉碎性骨折,医生建议必须马上手术,晩了就有残废的危险。手术前需预交二百块钱压金。(那时的两百比现在二千还多)
  哪里来那么多钱呢?阿伟身上唯一值钱的就是,腕上当年爷爷送给他的一块心爱的手表。他来不及多想,立即跑去当铺档表,谁知老板心黑,只档了十块钱。再七拼八凑,仍然还沒凑够一百元。
  非常无助的阿伟坐在医院门外的马路上急得失声痛哭。
  这时,路过一个骑自行车叔叔停下车问他:“小伙子!你哭什么呀” ?阿伟把来龙去脉告诉了骑车的叔叔。
  谁知这位古道热肠、性格耿直的叔叔是位复员军人。
  “走吧,我替你去缴费"。
  阿伟半信半疑,和他一起去了医院,那位豁达的叔叔真的帮他付了钱。
  阿伟感激不尽,跪倒在地:“谢谢叔叔您”!
  临分手时,阿伟向那位叔叔要了联系地址好以后还钱。
  阿伟对丫丫精心细致的照顾,让同房的病友看了不禁心中几分羡慕,几分嫉妒。
  “丫,把这鸡汤喝了”。
  “哪来的钱呀?又给我炖鸡汤"。
  “别问那么多,鸡汤恢复身体快,我扶你起来”。
  “我自己吃吧”。
  “不行,还是我喂你”。
  “你吃了吗?待会去食堂打饭,你也要吃点好的,我听护士说你每天啃馍馍就咸菜”。
  “哪有啊?别听她们说的,我天天在食堂打菜吃”。
  丫丫心里清楚,阿伟这一个多月来没少吃苦,每天伺候自己,他舍不得吃,好的都留着给她了。
  “丫,躺下,我去吃饭”。
  “嗯!嗯”!丫丫望着又瘦又黑的阿伟,忍不住哭出了声。
  “咋啦这是?伤口疼吗?我喊护士"。
  “不要!我,我没事,只是想家了”。
  “躺下,乖!我去食堂吃饭了”。
  阿伟走了一会儿,护士来给丫丫打吊瓶。
  “你男朋友待你真好,我们医院的护士们都感动了,我刚才看见你男朋友在楼梯口坐着吃咸菜啃着馒头呢"!
  丫丫听着,心里难受得真不是滋味。
  在阿伟精心照看下,丫丫慢慢的恢复起来,自己能下地走路了。假期也结束了,阿伟接到学校通知书,他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边疆一所军校。
  丫丫被父母接回了家,由于种种原因再也没上学了,经熟人介绍,在离家五里地的一个织纱厂上班,善良勤快的丫丫,做事认真负责,乐于助人,厂里面领导和同事都喜欢她。
  有一天中午丫丫在食堂正吃着饭,一位阿姨告诉丫丫,说门卫室那里有一个叫阿伟的人找她。丫丫感觉是自己耳朵听错了,日思夜想的阿伟哥真的回来了吗?他们已经分别近一年了,感觉分开了一个世纪。不是在做梦吧? 丫丫把胳膊使劲拧了一把,疼呢,不是梦,真的是阿伟回来了。
  丫丫一路小跑到门卫处。此刻,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个头一米八左右的小伙子,穿着笔挺的军装,浓眉大眼、英俊潇洒。“丫!我来看你了“。
  阿伟向她迎了上来。
  丫丫鼻子一酸 ,热泪满盈扑了过去,两个久别重逢的人紧紧的抱在了一起。
  经过一次离别,让俩人都强烈地感到,彼此已离不开了。有道不完的相思苦,有说不完的悄悄话。两人憧憬着将来他们的家,还有孩子……
  相聚的时间总是那么转瞬即逝,分别却是度日如年,遥遥无期……
  “丫,我走了,等我,一定等我,等我回来,回来我们就举办婚礼"。临别时,阿伟坚定地对她说。
  目送着阿伟渐渐远去的背影,丫丫依依不舍,眼泪止不住溢满两腮。阿伟一个箭步又跑回过来,紧紧抱着丫丫,久久不愿离开。
  阿伟走了一年。一天下午,丫丫无意中听到了父母和隔壁媒婆在说着什么。
  原来,因为阿伟家里很穷,丫丫父母都不同意这门亲事。有人来说媒,二老就决定要把丫丫嫁到李家庄去。丫丫得知情况,哭的昏天黑地。
  “阿伟,你在哪?我写给你的几封信,你有没有收到?为什么不给我回信啊?好想你,真的好想你啊”!
  为了等阿伟,丫丫几次以死相抗,拒绝这门婚事,父母拿她没辙,只好作罢。
  一晃几年过去。丫丫给阿伟写了好多信,但一封封都石沉大海。她不相信阿伟会不理她,但又猜不出其中原因。
  每天下班后,丫丫便跑到那棵老槐树下一坐就是很久。那棵老槐树见证过他们的爱情,每次,阿伟都在那里等她,她们都在那里约会。她呆坐在那儿,想着,想着,几次不知不觉便迷迷糊糊就睡着了,丫,怎么在这里睡着了?叫醒她的是同村的一位婶子。
  有一天上午,丫丫瞒着父母独自去到阿伟家,从他母亲口中才得知阿伟三年前在部队一次排雷时不幸牺牲了。
  丫丫听到这个消息如同五雷轰顶,当场哭晕了过去。等她醒来的时候才知道是躺在阿伟的床上,墙上还挂着他们二人的合影。
  原来,这是阿伟母亲给儿子准备的新房。
  阿伟母亲含着泪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包裹,里面有一封未寄出的信,一个日记本,还有一只玉镯。
  “孩子啊,阿伟走了,这是他战友送过来的包裹,这些都是给你的。我怕你受不了,就没告诉你"。
  丫丫紧紧抱着阿伟的遗物,不禁嚎啕大哭……
  阿伟母亲想留丫丫住一晚上再回去,丫丫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晚上,丫丫说仍睡在为阿伟准备的新房里,阿伟母亲哽咽着跟丫丫说:
  “孩子,阿伟这辈子有你惦记着他,他也走得安心了,难为你一片苦心"。
  没有新郎的新房,丫丫独自一人不知道有多悲伤?但她感觉阿伟一直在身边陪着她,陪她这么多年一同走过来,也将一路走下去。夜里,丫丫梦见很多亲朋好友,围着她与阿伟闹新房……
  “闺女你到哪去了?我和你爸担心死了"。第二天,丫丫神情恍惚地回到家,母亲埋怨道。
  “妈妈!你们都知道阿伟三年前就走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就我还蒙在鼓里”。
  “丫头!人都不在了,告诉你有啥用"。
  “我恨你们"!
  丫丫沙哑的嗓子对着母亲大吼。
  这是第一次见闺女这么凶,再看她绝望的样子,母亲又心疼不已,后悔不迭。
  丫丫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打开包裹又再次翻看阿伟留给她的日记本,里面夹着两人的合影,还有那封阿伟来不及寄出的信:丫!等我,一定要等我,等我回来娶你……
  丫丫在信后面一字一句认真地写下了回复:
  等你
  永远等你
  春风暖了
  我在树下 等你
  夏天热了
  我在河边 等你
  秋风凉了
  我在路口 等你
  冬天冷了
  我在雪地里 等你
  曾以为只会等你
  一年两年
  而今等了一二十年
  从春 等到夏
  从秋 等到冬
  从青丝
  等到白发
  不知还要等多久
  你
  才会归来
  这一笔一字,写着是深深的真情,都藏着满满的记忆。那点点滴滴,重新拾起,仿若昨天,那样明亮,那么清晰。
  丫丫一直在履行着当初的约定。这十多年来,每月都去阿伟家看望他母亲,在新房里住上一晚。
  阿伟九天有灵也一定想象着他们二人的那间新房,憧憬着他们二人的甜蜜生活……

责编:吴小平  排版:夏显亮

作者简介

  作者农月安庆怀宁人,网名清风明月,70后喜好阅读,文字,诗词,摄影,自由职业,人生就像是一场旅行遇见谁都是一个美丽的意外,我要珍惜每个遇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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