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伴儿
伴 儿
山东德州 橘子
老温两口子又干仗啦!这次的事态比较严重,老温老婆哭得鼻子一把泪一把,“我要和你这死老头子离婚,这日子没法过了……”,边嚷嚷边收拾东西,挎着花包袱,推开门,拧着腰,踮着小脚去闺女家了。
闺女出嫁在邻村,老温老婆一见到闺女又开始抹眼泪,哭得一抽一嗒,那个委屈劲儿,就像受气的小媳妇一样。闺女赶忙连哄带劝,搂着娘的肩膀,又是擦眼泪又是擦鼻涕,她娘总算止住了哭,立马开始控诉老温的罪状。
老温老婆喜欢吃烂、面的饭菜,什么炖冬瓜啊!炖白菜啊!炖豆腐啊!这是她家饭桌上常出现的老三样,老温不干啦!咧着嘴说:“整天吃炖菜,整天吃炖菜!赶上东北乱炖啦!”,但每次的抗议都会被他老婆及时有效地打压下去,否则就会实施经济制裁,家里一直都是老婆管钱,买烟的钱啦,卖酒的钱啦,老温都像领赏一样嬉皮笑脸地从老婆手里抠。其实倒不是他老婆抠门,还不是他那一路飙升的血压把他老婆吓得嘛!
这次战争的起因是这样的:逢五是镇上的大集,老温老婆有事没空去赶集买菜,于是递给老温二十块钱让他去赶集,并特意嘱咐买几个鲜茄子,中午蒸茄泥吃。
日近正午,老温大包小兜地回来了,掏出来一看,老温老婆的火气就上来啦!黄瓜、芹菜、土豆、西红柿、辣椒,花花绿绿的一大堆,唯独不叫茄子的影儿。“让你买的茄子呢?”“嘿嘿,忘了”,“我看你是成心气我!”说完坐在炕沿上赌气去了。中午饭是老温做的,为了哄老婆,把原本想做的土豆丝,改做成了炖土豆块。谁知老婆并不领情,抹着眼泪说:“你就是成心气我,土豆能和茄子一样吗?”……
听完娘的控诉,闺女简直哭笑不得,嘴上却不敢怠慢:“这还了的!社会主义社会的小康家庭,连个茄子都让人吃不上,我这就训训老温头,给您出出气!”,听着闺女给自己扒理,她娘的脸上才有了喜欢模样。当天晚上老温来闺女家接老婆,好说歹说,又是道歉又是下保证,就差没跪下了,这才把老婆哄回家。看着年近七十的爹娘像一对老小孩儿一样,闺女又是气又是喜。
老温两口吵了一辈子了,闺女小的时候,每天早晨都是在她娘响亮的大嗓门中醒来,她娘脾气大,性子急,她爹恰恰相反,干啥都是不紧不慢,不急不躁。于是整天惹得娘嗷嗷叫,“干点活磨磨唧唧,吃屁也赶不上热的!”。有时看着娘欺负爹,当闺女的都看不下去,觉得爹活的太窝囊啦!在她的印象中,娘极少表现出女人温柔的一面。
有一次老温外出办事,掌灯的时候还没回来,冬天的夜晚,听着外头的北风呼呼地吼着,老温老婆在屋里坐立不安,一会儿在窗户口往外看;一会儿又竖起耳朵仔细听;一会儿又小声嘟囔着,最后竟叹起气来:“闺女,你要是个男孩儿多好啊,出去接接你爹,他一个人我不放心啊!”,躺在被窝里睡眼惺忪的闺女以为听错了,揉了揉眼,看到娘焦急的神情,才确定,那温柔的牵挂的话语地确是出自娘的口。大半夜的时候老温才回来,冻得浑身直哆嗦,谁知,见了老温的面,他老婆画风立马变了,“死鬼,半宿拉野的还在外面野,我看你心里根本就没有这个家,是不是让哪个小媳妇勾住魂儿啦!”,老温光是嘿嘿地笑,他老婆边骂边把一个热乎乎的烫壶塞进老温怀里。
老温虽老实,也有股子倔脾气。那年村里分责任田,按人口平均分,村里的地根据粮食产量划分成三个等级:一级田,二级田,三级田。每类田都实行抓阄制,分二类田的时候,村里人都紧张不安起来。二类田在村东头河坝边,就是因为这道河坝,把最边上的一块田地隔成了三角形,村里人都叫它“斜角子”,因为地形的原因,耕地,浇地,收割忒费劲,就算是多给钱,拖拉机也不愿意往里头开。大伙儿都害怕自己的臭手会抓到那块不让人待见的田地。最后那块地落在了老温手里,原来身为队长的老温提前把那个特殊的纸蛋蛋攥在了自己手里。老温老婆知道后可不干喽!大哭小闹地和老温吵,把老温自打当队长以来干的吃亏的事儿从头到脚数落了一大顿。“你穷狼嚎个啥!娘们儿家家的头发长见识短,我是党员,有困难能不带头嘛!党员党员吃苦在前!”老温一声吼,他老婆直愣愣地半张着嘴看着他,立马不出声了。
年岁渐老,却丝毫没有影响老温老两口吵架的热情,俗话说:打是亲骂是爱,吵吵闹闹成了老温家每天生活的主旋律。这不,刚刚老温老婆又给闺女打电话告状了:“你爹这个人太顽固啦!血压高,让他少喝酒,馋得他半宿起来偷着喝,你赶紧回来训训这个死老头子,给他上上政治课!……”。
顺便说一句,其实这老温老两口就是俺爹和俺娘。
责编:丁松 排版:何苗
作者鞠迎春,笔名橘子,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德州市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于各大报刊,有作品获山东省职工原创文学大赛二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