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产业女性：不是没上学才做了小姐，是不想上学，才做了小姐

这是单华伟的第二百一十四篇原创文章

| 主动辍学的逻辑

谈到性产业女性从业的原因，很多人都能想到不少因素，如钱，教育，家庭等，事实也的确如此，据很多走访调查显示，这的确是促使这些“她们”干这行的原因，但这当中的逻辑却不似我们想的那么简单，此外，很多让人意想不到的因素也在影响她们的抉择。

在《她身之欲》中，作者丁瑜访问到三位典型人物：阿娟、小李和小何，她们都是从农村辍学来到城市做起了现在的事，但辍学的原因，却让人咋舌——不是因为家里太穷上不起学，而是自己不愿意去学校。

多数人看到这里应该会摇头了——有这样的机会，为什么不抓住呢？自己不努力去改变，最终落到这样的“下场”，不是“活该”吗？

可事实当真如此吗？稍微了解点教育行情的人都知道，从最近十多年来，“教育改变命运”这个命题已经很难成立了，至少比起老一辈人，也就是生活在七八十年代左右的人的时代，教育早已成了『 家庭综合实力 』的比拼。

能考高分，能通过教育获得一些社会资源的人，其家庭实力也一定不会差到哪里去，因为有的分不是你努努力，动动脑就能得到的；你需要大量高质量的练习和反馈，需要有专门研究考试的老师传授一些需要花不少钱才能买到的建议和服务，这样，你才能在两三年的时间内把那些东西掌握得很好，由此“改变命运”。

即使退一万步，不考虑教育行业的事实，这些女孩对教育的认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据《她身之欲》记载，她们的想法普遍是这样：“与老一辈不同的是，年轻一辈并不认为教育能在多大程度上改变自己乃至家族的命运。它当然是一条路，但仅仅是其中一条，而且既花时间又不好走，还不保证回报。”

其中那位名叫小何的女孩也说：“成绩好能上大学然后留在城市工作的大概只有很小很小的一部分人吧”——多聪明的见识！2020年，7万研究生在送外卖的热点曾一度刷屏，工作只会越难越找是不争的事实，即使能考上某个城市的大学，想留在那里工作，也是一件很难的事。

但是，以上的分析，真的就能得出“教育没有用”这样一个结论吗？找工作难，真的可以作为主动辍学，放弃受教育的理由吗？我相信这两个问题不难回答。

所以，并不是教育没有用的原因，也不是工作难找的原因，受教育之后能发挥多少水平，主要是看你个人的智力，以及前文提到的家庭因素，在这里已经不是教育有没有用的问题了，它涉及的是人类社会中的人为何会分出三六九等的根本因素——基因和私有制。此时还怪罪到教育本身上，实在是难以服众。

工作难找，也是同样的道理，人才一旦饱和，便会开始内卷，也就是用一些在岗位上也许根本不会用到的要求（学历、要求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等）在这些人当中进一步筛选，最终自然是最能卷最能耗的人获胜，不想卷，没能力卷的，就去送外卖了，这是社会的残酷现实，难，每个人都难，不是逃避的理由。

但是，我们始终没有明白一个问题，这些女孩，为什么就对到城市这么痴迷呢？

| 城乡二元叙事

从以上的分析不难看出，这些“她们”逃避教育，实际上是试图走捷径，实际上，她们也只有往不同的捷径试一试，虽然笔者前文谈到了条件的客观性和普遍性，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对于处在极度贫穷的家庭来说，教育确实是投资不起的。

自古以来，城市与农村，都是落后与先进，贫穷与富裕，愚昧和文明的两极代表，在现代化国家的建设中，这种城乡二元对立的想象更加被凸显出来，所以，越来越多的人才想要涌入——这既是对前文“这些女孩为什么对到城市这么痴迷”的回答，也是对她们的即将面对，即将去触碰的城市生活的一个寓言。

不仅是教育无望，一场不愉快的婚姻和恋爱、和父母的冲突，都可能成为这些女性流动到城市的决定，才尝到血汗工厂的苦，整日关在厂房见不到天，无法达到那个从收音机和电视、小说和想象中的城市化生活时，从工厂辞职，便选择了做小姐。

这种心理，笔者在《请叫我「小姐」而不是「性工作者」》一文中做了详细了分析，感兴趣可以去看看，长话短说，其意思大概可以概括为：小姐之所以存不下钱，是因为把钱都花在追求一种对现代化，做城市人的标榜当中了，花在化妆品、潮流服饰、手机电脑、购物游泳健身上面了。

而希望被称为“小姐”而不是“性工作者”，是因为小姐这个词是对都市化的一种“能指”，通过这个语言游戏，借以构筑自己的自我认知。

现在想来，丁瑜的书名《她身之欲》取得可谓是绝妙，“她”包含了性别指称，“身”象征人口的流动和对城市化的肉身靠近，“欲”极其所能够向心中所向往的一切。何谓她身之欲？那些注定很难改变自己的处境，走不出思维和教育的困境，但又急于享受现代化成果，最终必将走向灰暗的角落，被世人指点的，悲壮的那种向往，便是这热烈，绯红，却又凄惨的她身之欲。

| 后记

本文是笔者的“性产业女性”系列文章中的一篇，考虑到读者们在网络中读文的碎片化场景和耐心，笔者一般文章只谈一个主题，这篇文章主要谈的是“性产业女性对教育的认知”，我写的其他文章你可以在我主页找到，建议放在一起阅读，能够获得一个更为完整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