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杭州

你好杭州,老娘又回来了,
八月的雨季,台风烟花正在离场,
家门口的树被吹倒了一株。
20年前只身一人离开,
20年后举家搬迁,
带着两个男人,
一个快要50岁,一个2岁还差两个月,
男人们青黄不接。
八月的杭城和20年前的潮湿闷热几乎一样,
记忆来不及跑出来,
新生活新杭州叫人气急败坏,
重新开始的日子总之是和预期有点出入,
原本以为我会住在一家书店旁,
书店的名字叫“单向街”,和一个“十三邀”小酒馆,
他靠近我朋友的家、大运河、以及一条为游人打造的历史风貌街,
那里卖着大运河的风情,咖啡,18元一个的香囊,8万一平的房,
石板桥、河埠头那一带的硬装修。
又以为会住在一个house里,主人留下一屋子尚未离场的家当,
没有用完的沐浴露、开了封的尿不湿、小小的三轮车、一个扎满了针眼的假人模特,
随便打开一个柜子,都是穿过的鞋,凉鞋冬鞋,沾满雨天的泥,
甚至还有结婚照,儿子的满月照,新婚不久匆忙产子的生命进程见证,
却又像是突然遭遇到什么,常态停滞,日子中断。
房子有庭院,庭院里有秋千,有菜园,有蚊子,
可以种菜种花,养娃养鸡,说不定还可以养条狗再增添一些日常的麻烦,
走出住宅小区,如果还想冒冒险,可以去爬一爬那座叫太璞的山,
不高不低,正正好。
中介举着阳伞挡住一年四季中最热的日头专注介绍,
一心指望我们能原地举棋就定。
日子最终画风一转,在心意转念间发生变化,
最后的最后,住到了靠近大型膨胀企业阿里巴巴附近的公寓里,
距离X上班的“宇宙中心”大约2公里,理想和现实最为高度贴合的时刻。
这里聚集了在那里上班的“996”,有的单身,有的新婚不久,
有的刚刚生下孩子,
每天在小区北门那一点点的遮阳蔽日门廊处,
一个个吃手吐舌的小毛头饥饿地等着妈妈们下班回来,
身着不同花色品种的奶奶阿姨成为这一带家庭的后方主力,
交流着婆媳关系,市场行情,东家八卦,吃喝拉撒……
阿里的员工推高了这块偏远地区的普遍物价,
一株西兰花8元、两斤面粉30元、一斤葡萄29块9、一间89平米的公寓租金7500元,随便一个TONY理发68元,还要登录大众点评去买团购券……
生活在一带就地无奈地展开,购置锅碗瓢盆,柴米油盐,
二手咸鱼,另起炉灶。
小区前面是条河,再远点有片湿地,有人钓鱼有人种菜,
后面是一个小学,右边有一处商业,星巴克麦当劳肯德基倒是一应俱全,
周边除了轰轰烈烈的年轻人,还有轰轰烈烈的地下铁每天更新挖掘进程。
哈爷在此无所事事,茫然,不兴奋,
就连我都无所适从,左突右突不知如何是好,
每日来,只好带去星巴克,这个唯一的熟悉元素,
我喝咖啡,他去把玩各式杯子,玩得身边大人服务员心惊胆战,
终于有一天,打碎一个玻璃杯,赔是赔了,但还是遭了白眼。
X的日子和我们的日子开始像两条平行线,日夜不相交,
X说他的,哈爷也说他的,只有我不响。
我说什么呢,我只惦记着今天家里还差一口蒸锅,
明天要送晾衣架,窗帘床铺沾满着上户人家留下的各种痕迹,
我只好跟刘京说,杭州很燥啊,到处都是煞有介事的男人在聊生意。
刘京说,让他们聊。
而这些男人又是这么蠢,
小区门口贴满了他们因为裸聊、购买游戏装备、投资、被假冒领导骗钱的真实案例,家住某某小区的某某被骗多少多少钱,有名有姓,
叫女人们怎么放心呢,
刘京说,随他们去。
在这个潮湿躁动的地区,每天流出一身又一身的汗,
衣服也不会干,只好买个烘干机,
每天晚上卷几桶,热燥热燥,喷香喷香,
这个季节唯一的欢喜。
哈爷已经在陌生的小区躁动的杭州,
随意地学会了五六首歌,平日会哼着小曲自我作乐,
每天晚上临睡前开始点唱,并要求:妈妈,妈妈,唱得慢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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