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古希腊罗马的戏剧建筑

大家好，欢迎收听我在喜马拉雅FM上独家放送的《文艺复兴在意大利》，我是碎片。

我们前面简单的介绍了酒神节和希腊悲喜剧。到今天就要来见识一下上演它们的建筑长什么样，又是如何在漫长的岁月中演变的了。先上一个图

狄奥尼索斯剧场

一个带有极其浓重废墟之美的建筑遗址。这是古希腊雅典卫城山南坡的狄奥尼索斯剧场。两千多年前的古希腊民众就是在这里观看戏剧演出的。在学习古代戏剧表演建筑的知识之前让我们先来聊一聊。上演戏剧的种种习俗和艺术心理。

我们现在应该都知道了，古希腊的戏剧之祖是酒神节。所以最早的古希腊成型戏剧也肯定是在酒神节前后上演的，而且首先是悲剧。

古希腊的酒神节在每年的三四月份交替之时进行。它的日期告诉我们一个隐含的信息：这是一个关于迎接春天的节日。换而言之，酒神节可以被我们看成是古希腊的春节。我们的春节是放鞭炮吃饺子贴对联。人家就是纵情欢歌，喝得烂醉然后看戏。如果我们把发端于酒神节的戏剧表演看做是古希腊人的春节联欢晚会的话，中国和他们还是有很多相似性的。其实事实也是如此。几乎所有的北半球文明都会在春季进行典礼。主要内容也都是用各自喜欢的方式来搞庆祝。

庆祝什么呢？庆祝春天的到来。为什么要庆祝春天到来呢？我想任何对春天的诗意和小骚柔都不是最原本的意思。其实人类所有的传统都来源于一个核心，这就是“活下去”。对于个体，他要让身体活下去，对于种族他要让后代生出来。这些愿望其实都取决于一个因素，那就是

有没有吃的？？？

所以，人们是在判断食物的丰富与短缺的观察中逐渐有了时间的概念，季节的概念。当我们知道了这个最原始的冲动时，就能理解为什么人类几乎所有的思想感情，文学作品在描写秋冬时都是萧瑟悲哀的，而春天的词语总是充满希望的。因为春天的到来意味着：

好吃的和能吃的东西就要越来越多啦！

在很久很久以前，人们会因为春天的到来而载歌载舞，举行特殊的宗教仪式。当原始仪式去除了巫术和神秘色彩之后，剩下的部分就是戏剧。剩下了什么呢？那就得知道原始宗教仪式中都是什么。从国内外的普遍人类学研究资料来统计，几乎所有的原始宗教仪式都是一种对某一个神话传说的情节重演过程。在表演的时候祭司和特定拣选出来的部分人群扮演神话中的一个角色。而其他人的参与行为就是观看这个过程。并且因为宗教的神秘感和巫术在内心产生的映射来完成仪式的目的。

那么，当这些神奇的部分被去掉了以后，剩下的就是表演。表演就是戏剧。这看起来是一句废话。戏剧当然是由表演来组成的，其实不是。是因为戏剧脱胎于原始仪式，而仪式中最核心的是表演。所以戏剧才以表演的形式最终存在下来。而那些祭司和参加仪式的群众就是最早的演员和观众。

戏剧艺术其实就是宗教的缩水版本。直接反应的是人内心的呼喊与欲望。人真心想要什么他就在宗教中祈求什么，也就是表演什么。真的是这样吗？我可以具几个例子给大家听：

在美洲的印第安部落，如果这一年干旱少雨。民众就会在巫师的带领下集体进行一个仪式。他们会拿出一个超级大陶瓮，装满水。然后围着跳舞，唱歌。巫师会在仪式进行中不停的用器具舀水含在嘴里然后使劲喷到空中。这其实就是在模仿下雨的过程。仪式的最后，巫师会把陶瓮打碎。水流满地，然后大家趴在地上喝水弄得满脸泥，不过大家很高兴。这是一个祈雨的仪式，人们相信通过仪式雨水很快就会到来。同时也是一种表演，人们想要下雨，于是就表演下雨。

在俄罗斯的某些偏远山区，人类学家还考察到了另一个类似的现象。就是每逢播种之日，那里的民众会举行聚会，核心内容是姑娘唱歌，小伙子跳舞。姑娘的歌词大概都是围绕着“快快长”这个意思展开的。小伙子的舞蹈呢？大部分的动作就是使劲往上窜。今天如果这是一个民俗旅游的话我们会看看跳跳然后拍几张图和视频发个朋友圈。不过如果把这样的艺术表演向回推数百上千年呢？歌词就是咒语，舞蹈就是施法的过程。不停向上窜的意思就是希望种下的植物也要这样快点从土里面钻出来。

柏拉图在《理想国》中对艺术有一番颇有深度的见解。他认为艺术既然脱胎于仪式，而仪式又是宗教的表现。所以艺术就是一种“模仿”。是对自然的模仿。同时，自然又是更高的理念世界的“模仿”。所以艺术就是“对于模仿的模仿”。特别像一个哲学家说的话对不对？拗口而又显得有哲理。我们一般人要么就是对这样的判词加以膜拜逢人宣讲一遍提高一下格调。要么就是敬而远之再也不去思考了。

但是我要说，这种观念其实并不正确。尤其是别忘了我们这个节目讲的核心是文艺复兴。就是高举人性大旗，死也不承认人是不独立的。按照柏拉图的意思，人类的艺术就像是拿着一面镜子，反射已经存在的任何自然物。那么费尽心力去模仿一个存在的东西有什么意义？没有。所以真正的艺术不是依靠模仿和再现。而是人类自我精神的主动创造。

拿上面的例子来说，我想求雨我就表演下雨。我想发芽我就表演发芽。在科技发达今天这种行为看起来很蠢是不是？其实我们一直在干这种蠢事。只不过换了一个面目。今天我们对于这两件事情的具体行为是人工增雨和添加化肥。这么说，是不是就觉得不蠢了。

那么，下面我们就来看一看古希腊人在酒神节的时候有什么习俗举动。酒神叫做狄奥尼索斯，在古罗马体系中叫做巴库斯。但是他还有一个另外的别称叫做“布洛弥俄斯”，希腊语的意思就是“嚎啕大哭者”。为什么要哭呢？

因为古希腊的酒神节有一个重要的缓解就是举行葬礼。不是给狄奥尼索斯举行葬礼，而是给一个神偶举行。民众首先会表现出悲苦，然后游行，这就是在模仿送葬的队伍。紧接着在官员的带领下鞭打践踏这个偶像，最后将它扔到大海里面去。这种仪式和我们主观认为的出入很大。其实仪式中的偶像是冬天的化身，同时也是饥饿的化身。人们对他的咒骂是出于对生存遭到威胁的恐惧。这种意识发展到古罗马时更加的升级拟人化。罗马人会选一个奴隶，然后在仪式的最后鞭打咒骂他，最终将他赶出城外。

我们知道，古希腊最早的文化习俗实际来源于古埃及。上面这个春天庆典仪式也同样来源于古埃及。

埃及冥王俄西里斯

这是埃及的冥王俄西里斯。他是一个复活的神，也被埃及人认为是第一个木乃伊。在古埃及每年春天到来时，人们会举行一个仪式。妇女们会悲苦的准备一个沙子和黏土塑造的俄西里斯像。通过一些仪式把它埋葬在一个墓穴里面。过三天所有再把它挖出来。象征他的复活。有什么现象象征复活呢？是一个小技巧。那就是在制作泥像的时候掺进去很多种子。然后，当他们再次把它拿出来的时候就会看到俄西里斯发芽了！这一部分仪式就在十分欢乐的状态下完成，最终将神像扔到尼罗河里去。古希腊的春天酒神节庆典和古埃及如出一辙。

第二个习俗是逗牛。注意不是斗争的斗，而是逗乐的逗。祭祀和官员会在春季庆典的时候选一头极其健硕的公牛，将它披红挂彩，然后游街。人们就在游行中用新长出来的野草，花朵，树枝来引逗这只牛。最后将它杀了肢解献祭。牛和春天的关系不言而喻，就是跟耕地有关系。而古希腊人则认为牛牵引的不仅是犁，还有春天。再进一步，他们会认为是牛超度了所有在冬天死亡的万物，让所有复苏。最后将它杀掉，仪式达到高潮。这种崇拜形式在古埃及古希腊古罗马和古代近东其他地区都是普遍存在的。而且从神话学的角度考量，很多希腊的神都可以向上追溯，找到牛的原形。比如天后赫拉，最早就是一只母牛。被古希腊人认为是埃及人祖先的伊俄女神也是一头小母牛。甚至酒神狄奥尼索斯也有公牛的原形。

以上是除了喝酒做乐以外最重要的古希腊春季庆典仪式。在这些仪式之余，古希腊人还会盛装出席观赏戏剧。和我们今天的习惯不同，古希腊人不在晚上观看戏剧。而是在每天清晨到来，太阳初升的时候开始观看戏剧。同时古希腊的剧场也是免费对民众开放的。因为这不是一种休闲消遣而是宗教崇拜的一部分。剧场的构造很简单。我们来看下面的图：

希腊剧场剖面图

古希腊的剧场是露天的。一般会依靠一个山坡而建。最下端是一个半圆形的舞台。舞台的后面是由各种柱式组合而成的背景。我们看一下这个狄奥尼索斯剧场的复原图：

大家看，背景部分是一个希腊柱式组合建筑。而不是一个根据剧情搭建的具象景观，它就是一个舞台的衬托。从这一点上也可以说，古希腊戏剧更依赖表演，而不是声光电影的舞美技术。

带靠背与铭文的“高贵椅子”

当戏剧开始的时候，希腊的民众会陆续来到剧场落座。不过第一排却不敢随便坐。那里要留给最尊贵的人，谁是最尊贵的人呢？不是贵族或者执政官。而是各位神明的祭司。有雅典娜的祭司，赫拉的祭司，阿波罗的祭司等等等等。而第一排最中间的这一个不是留给宙斯，而是酒神狄奥尼索斯的祭司端坐之用。

我们开头给大家展示了狄奥尼索斯剧场，他现在是一个遗址，供人观赏凭吊。虽然已经残破了，但是站在那里遥想数千年前，当雅典依旧万邦来朝的时候，我们耳熟能详的埃斯库罗斯、索福克勒斯、欧里庇得斯的悲剧与阿里斯托芬的喜剧都在脚下的土地上一一上演，引来万民山呼海啸的共鸣，是不是会有不同的一番滋味？

如果还想真的体会一番，其实也并不算难的梦想。同样在南坡上，有另一个实用性的，今天依旧会在每年特定的时候上演希腊的戏剧。是下面这个样子：

这是阿迪库斯露天剧场，兴建于公元2世纪。有了前面小半年建筑史积累的小伙伴们应该会看出这幅图的“端倪”。那就是半圆形舞台的后面作为背景的墙壁。不是希腊柱子组合而是罗马拱的组合。我第一次看到这个图的时候马上看到的就是这一部分。拱券结构的“背景”，宣告着与古希腊建筑传统的区别。带有鲜明的古罗马元素风格。而剧场的兴建这阿迪库斯正是罗马时代的一个著名哲学家。

可见，建筑与主轴线的文明史是可以互相印证的。这就是学习的乐趣了。

由此我们也可以看到罗马人对剧场的一种继承与改造。注意，希腊人建立的剧场都是依山而建，因为需要坡度。但是罗马人本身是彪悍的，绝对自信的。而且罗马文明也是城市文明。城里面不一定有山坡。怎么办呢？那就人工造山坡。我们来看图：

罗马马切罗剧院

这是今天在意大利罗马城内的马切罗剧院遗址。是屋大维时代建造的。距今两千年了。今天在意大利人的口中他有别的名字，叫做“大杂楼”。因为随着时代的变迁。当年宽敞的剧院内部已经被各种民居楼房填满了。可以说这是天底下最具有艺术气息的违建。

另外，有没有注意我的用词变了。我说的是罗马剧院，而不是希腊剧场。差在哪里呢？地点和构造。希腊的剧场是在郊外的依山而建。罗马的剧院是在城里的平地上，生生造出坡度然后修建。这个人造坡度需要坚固的一面高墙，罗马人能做到吗？能！因为他们有两个法宝：

混凝土和券拱结构

因此我们能看到罗马的剧院都是一个外表由若干层券拱组成的弧面墙体撑起的建筑。而且他的舞台背景墙也开始展示个多的券拱组合变化。最重要的最为一个城市建筑，罗马剧院有了房顶。他是一个完全的封闭性建筑。

好了这就是今天我要献给大家的主体部分。最后我要说：

“终于等到这一天！”

大概在半年前，我决定开始讲古希腊罗马建筑的时候就有一个大计划，现在终于可以实现了，这就是西方建筑的系统梳理。下面让我们来梳理一下：

    希腊神庙是柱子加横梁的结构，到了罗马我们首先看到的变化是横梁被掰弯了，这就是罗马的拱结构。接着我们开始讲单个拱，这就是凯旋门。然后是一堆拱的叠加，这就是高架引水渠。然后，将四个带有连续拱的建筑构件围起来就是广场。紧接着，在广场上加一个盖子，就是巴西利卡。今天，我们又把连续拱的墙掰弯，弧形墙面加房顶的半圆结构就是剧院。

接下来会怎样呢？我要给大家一个大礼包。试想一下，一个半圆平面又带有弧形外墙的剧院面前放一面足够大的镜子。他和镜子里的影子会组成什么？就是下面这个图：

古罗马圆形竞技场

我们最熟悉的古罗马圆形竞技场。绕了一个大圈子，终于来到他的面前。从下一期开始就和大家仔细分享罗马的圆形竞技场建筑。但是这并不是终点，我们还有更好玩的内容，一直讲下去讲下去。

我是碎片，下周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