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上海人吃蝴蝶酥,只能去国际饭店?
在上海,检验一家店够不够“网红”,排队人数是重要指标。
由此推断,黄河路上的国际饭店算是老牌“网红”了。饭店大堂疏落空旷,但旁边临街的小西饼屋里永远人头攒动,一半是拖着行李箱慕名而来,“豪掷千金”的游客,一半是上海老爷叔、老阿姨,买些蝴蝶酥自家吃,或是探亲访友时作为礼物。
毕竟,城隍庙的梨膏糖、五香豆早已被列入“伴手礼黑名单”,而大白兔奶糖又过于常见,想来想去,能作为“上海特产”带出去,又足够好吃耐放的,似乎也只有蝴蝶酥了。
企鹅君在国际饭店排队时,遇到一位上海老阿姨,向来吃的是哈尔滨食品厂蝴蝶酥,只是过几天要去北京探亲,想带点蝴蝶酥,所以才特地来国际饭店,看看哪种蝴蝶酥更适合长途运输。
这勾起了我们的好奇心——为什么蝴蝶酥会成为“上海特产”?上海蝴蝶酥的不同流派,究竟有什么区别?
企鹅君决定从国际饭店开始,一探蝴蝶酥的身世之谜。
1 | 作为一只网红:
为何独宠国际饭店?
和大部分上海老牌点心店一样,国际饭店的蝴蝶酥卖了几十年,是许多上海人小辰光的甜美记忆。但它真正火爆起来,似乎也就是近些年的事。
我们询问了土生土长的上海人民。美食博主一片吃心是蝴蝶酥的忠实拥趸,在她看来,小时候对哪家蝴蝶酥有感情,可能是由住址决定的,比如“住静安就是凯司令,住老卢湾就是哈尔滨食品厂,住黄浦可能就去国际饭店了”。
蝴蝶酥在国际饭店走红,大概是市场营销的结果。2007年,法国著名的面包连锁品牌Paul进驻上海,除了法棍和可颂,蝴蝶酥也成为当时的热门。也许受此启发,国际饭店后来也开始有计划地向市场推广蝴蝶酥,瞬间勾起上海人的怀旧思绪,再有百年老牌饭店的光环加持,蝴蝶酥就这么一炮而红,几乎成了国际饭店的代名词。
曾经国际饭店在上海的地标性地位,大概可与今天的东方明珠媲美。但蝴蝶酥名气太响,以至于国际饭店几乎“被代表”了。年轻人都知道国际饭店的蝴蝶酥,但对于国际饭店本身却毫不了解,红到这个地步,也不知是喜是悲。
如果把视野拓宽到上海其他点心店,你会发现,蝴蝶酥也分流派!
以国际饭店为代表的的蝴蝶酥,个头偏大(和它合照超显脸小,别问我怎么知道的),蓬松有凸起,口感偏酥脆;另一派数哈尔滨食品厂最为典型,如普通饼干一般大小,酥皮紧致匀称,口感偏扎实。
左-国际饭店,右-哈尔滨食品厂
至于哪种好吃,其实各有所爱,大党嫌弃小党不够蓬松轻盈,小党吐槽大党黄油不够浓郁……反正,本鹅站小党!
2 | 蝴蝶酥的哲学命题:
它是谁?它从哪里来?
虽然上海人对蝴蝶酥无比熟悉,但毫无疑问,它是舶来品,原产地在欧洲。究竟怎么来到中国,故事就很多了。
有种好玩的说法,认为蝴蝶酥是法式千层酥剩下的边角料。千层酥皮切割后,会有不少剩余,为了避免浪费,把这些酥皮卷起来切片,撒点糖,烤一烤,就摇身变成了小巧精致的蝴蝶酥。
它们的法语名也能说明问题。千层酥 Mille-feuille 直译过来,是“千层叶子”;蝴蝶酥的法文 Palmier 原指棕榈树,形容点心像棕榈叶子一样:二者都有“树叶”之义。
蝴蝶酥由厨房边角料制成,大概可以解释为何欧洲蝴蝶酥都很小,据此推断,国际饭店那堪比脸大的蝴蝶酥,有可能是改良版。
千层酥和蝴蝶酥虽然都脱胎于酥皮,但味道还是有显著差别:千层酥的层数从几百到上千不等,蝴蝶酥则少得多。同时,千层酥烤制时需要压上重物,使得酥皮非常薄,吃口松脆;蝴蝶酥可以在烤箱里自由膨胀,每层皮略厚而扎实,细嚼还有面粉的麦香。
没想到,千层酥的那层酥皮,竟是蝴蝶酥的孪生姐妹。
不仅如此,蝴蝶酥在中国也有许多近亲。在点心王国里,东西方都形成了各自庞大的酥皮体系,欧洲的可颂、国王饼、千层酥,中国的苏式月饼、眉毛酥、叉烧酥甚至烧饼,都是利用开酥这种巧妙的方法,获得层次分明的口感和饱满均匀的外观。
所以,当蝴蝶酥漂洋过海来到中国,天朝师傅一看,嗬,这不就和我家眉毛酥/蟹壳黄/苏式月饼/叉烧酥……一个套路嘛?
当然,中式酥皮的“油酥”做法与西式酥皮还是有区别的
所以,当大多数甜点如哈斗、白脱小球、西番尼都小范围活动在上海时,只有蝴蝶酥传播得最广泛,全国许多地方都能觅得它的身影。
正是由于酥皮的做法中西通吃,且蝴蝶酥既不像千层酥那样反复折叠多次,也不像可颂还需要发酵(两者都让制作难度大大增加),中国的点心师傅才得以快速接受了蝴蝶酥。
从欧洲到中国,从千层酥到中式酥皮点心,我们终于为蝴蝶酥找到了一个坐标,也算是厘清了它的来龙去脉。
3 | 一只优秀的蝴蝶酥:
黄油是根本,经验是王道
制作蝴蝶酥的原料相当简单,按照用料多少,依次是面粉、黄油、水和糖。其中,黄油对味道的影响是决定性的。算过一笔账,蝴蝶酥45元/斤,大概有10元是黄油钱——如果你吃到的是动物黄油。
若是家庭自制酥皮,还得把这么多黄油耐心敲成方形薄片
和任何酥皮类点心一样,要得到一只优秀的蝴蝶酥,不仅原料要好,工艺也考验人心。
在蓝带学习过甜点的Sansan,以及拥有几十年操作经验,在哈尔滨食品厂工作的笪师傅,都反复强调,做蝴蝶酥,经验很重要。
为了做出层层酥皮,需要将裹住黄油的面皮擀开、折叠,再擀开、再折叠,期间还要不停撒糖,一遍又一遍。这是件极讲究功夫的活儿,面皮不能破,黄油不能漏,每一层都要平滑均匀。
在如今大批量生产的点心店里,机器基本取代了人工开酥,但对待酥皮,依然要靠经验。面团从冷藏、擀皮到折叠,每一步都要在合适的软硬度下进行。Sansan告诉我们,酥皮制作难点就是对面团软硬度的判断。
笪师傅已经做了二十年蝴蝶酥,却还自嘲是“熟练的操作工”。在哈尔滨食品厂,除了实际操作点心的师傅外,还有专门的品控技师,主要工作就是“摸面团”,判断下一步操作的合适时间,只有经验最丰富、资历最深的人才能胜任。
开酥完毕的面皮,再像卷铺盖卷儿一样,从两端向中心聚拢,均匀地切下每一个截面:
整齐摆满一整个烤盘,小心留出空隙,接下来就等着面团悄悄膨胀,像蝴蝶一样舒展双翼,香气填满整个房间。
人们固执地抱住旧时的记忆不松手,蝴蝶酥也免不了情怀营销。但就算摘掉那层回忆的滤镜,它依旧美好得动人:
刚出炉的蝴蝶酥还有点烫手,融化的糖粒带着棕褐色光泽,娇嗲的黄油奶香在空气中晕开,用吃心的话说,“这味道,是个小姑娘都抵挡不住呀”。
文 | 蛋花
编辑 | 丁小穗
摄影 | 霈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