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格要离开了,但你真的了解他吗?

4月20日,阿森纳官方宣布,温格将在赛季末离任,法国人的22年枪手主帅生涯终于走向了结束。在终点回望起点,看看这22年温格给阿森纳带来的改变,或许得说一句,这22年,温格惯坏了阿森纳球迷。

想象1996年,一个10岁的小朋友跟着父亲来看阿森纳的比赛,到这会儿估摸着也该32岁了。对这个已经32岁、步入而立之年的球迷来说,温格可不只是阿森纳的主教练,而是,一代人的阿尔塞纳·温格。

阿森纳球迷喊了几年的温格下课,如今终于下课了,情绪却是复杂:是时候了,可是到这时候,却有些不知所措。

时间回到1996年,在海布里的新闻发布会,初次出现在公众面前的温格个子很高,清瘦无比,戴着眼镜。温格作为名古屋鲸八主教练所获得的成就,并未在英超获得承认,弗格森甚至当众对他表示怀疑。《伦敦标准晚报》(The London Evening Standard)的标题是——“谁是阿尔塞纳?”

温格没有值得标榜的球员履历,他出生在法国阿尔萨斯斯特拉斯堡市往南20公里的一处小村庄杜特伦海姆。

阿尔萨斯地区塑造了温格,在这片被法德夹在中间的三明治地区,当地人有“非友即敌”的心态,因此有人评价温格,拥有阿尔萨斯人“固执己见以及表达自己的能力”,也有人说,从他身上看到了德国人的特征——从完美主义到专业精神,勤奋、严格、自控。

和很多出身贫困的足球名人不同,这是一个住满了富裕土地拥有者的安静村庄,农业发达,阿尔塞纳的家人经营着一家餐厅,在斯特拉斯堡也经营着汽车零部件经销店,家境不错,因此家人一直对他追求足球事业颇有意见……

这个村庄有很多姓温格的家庭,其中阿尔塞纳和哥哥就是杜特伦海姆队的核心,哥哥盖伊踢左后卫,后来长到1.91米的阿尔塞纳踢过很多个位置,小时候多踢右侧内锋,后来变成中场甚至中卫。小时候他被迫去守过门,还得到一个“雅辛”的外号。

当上教练后,温格曾被问过“你以前是个好球员吗”,温格的回答是:“我是最棒的,嗯,我们村里最棒的。”

实际上呢?温格的球技,用他一个教练保罗·弗朗茨的说法是,“典型的单腿球员,几乎从来没有用过左脚,速度也很普通。不过他脑子转得很快,是个厉害的战术家,可惜他在比赛里常常没有办法付诸实践,因为他实在不是一个优秀的球员。他的传球不够精准,也没有很好的无球跑位能力,无法在场上为队友创造空间。”

后来温格执教的球队有众多天才球员,比如执教摩纳哥时发掘了维阿,执教名古屋鲸八时让斯托伊科维奇迎来了第N春,执教阿森纳时期的博格坎普、亨利……

在意大利记者加布里埃尔·马尔科蒂看来,“最让我感到意外的是他的热忱。当谈起球队里的球员,他的脸整个就亮了起来,就像个小男孩一样。他对亨利和皮雷的技术赞叹不已,对于在足球界这么多年的人来说,还能保持这样的好奇心是让人耳目一新,深感意外的。”

这恐怕和温格从来不是一个优秀的球员有关,“卡佩罗观察亨利时,看到的是技术动作,而温格看到的,是一个伟大的球员,所以他的反应就像是个孩子。”

在米特齐效力了4年后,温格转投半职业球队米卢斯,踢上了乙级联赛。他职业生涯最高光的时刻是1974-1975赛季,米卢斯对阵南锡。对方的阵容中游一名年轻的球员,名叫普拉蒂尼。米卢斯最终拿下了比赛,保级成功。

28岁那年,温格获得了斯特拉斯堡预备队的一份工作,策划训练内容,组织年轻球员、或者因为长期受伤正在恢复因而调入预备队的一队成员,这个角色给了温格偶尔进入成年队的机会,通常在最后时刻,获得以替补参加斯特拉斯堡的比赛。

1978年,一队主力清道夫、国脚雅克·诺维受伤,温格得以在欧洲联盟杯对阵杜伊斯堡的比赛中出场。该赛季斯特拉斯堡赢得了法国顶级联赛冠军,也是球队历史上唯一一次。队中还有一个球员名叫多梅内克——没错,2006年世界杯法国队的主教练。

1979年,年仅30岁的温格接受了现实——他的未来不在球场上,而在场边。他继续执教俱乐部的预备队,并负责青年队的组建,之后是戛纳助教、南锡主教练、摩纳哥。

温格在每一支球队都会引进营养学专家,抓球员的饮食。在他看来,体育运动最高级别的比赛中,饮食和食物卫生对球员表现的影响占到了15-20%。刚执教阿森纳时,队里老球员都爱吃糖,温格青睐营养学家,一遍一遍地讲述为啥糖分对保持精力没有好处。慢慢的,糖果、可乐都从更衣室消失了。

另外一个特点是发掘球员。这恐怕也和他手里资源有限有关,在摩纳哥,温格把目光瞄向了从未被发掘的地区,比如非洲。在那里,摩纳哥体育总监亨利·比昂盖里签下了乔治·维阿。

1995年,4个赛季为摩纳哥攻入59球的维阿在为AC米兰效力期间获得了金球奖。维阿给了温格一张门票,邀请他参加晚宴,但没有说为什么。等到维阿上台的时候,他突然说,现场有一位特殊的客人,他就是我的前教练阿尔塞纳。应该是他,而不是我,获得这个奖项。

聚光灯打到温格脸上,后者一脸懵逼,上台后不知做什么。“他当时真的是非常紧张,”维阿后来说,“我感觉他都要挂掉了——我真的以为他会心脏病发。”

温格执教摩纳哥时期,正值和老对手马赛斗角的时期。温格率队赢得了第一个赛季的联赛冠军,1989年获得第三,1991和1992年两次获得联赛亚军,马赛获得了四连冠,但后来球队卷入了贿赂丑闻,因而被剥夺了一个冠军。

这段法甲黑暗的历史给让温格身心俱疲,1994年从摩纳哥下课后,温格飞往阿联酋参加国际足联组织的一系列足球战术会议,给来自足球新兴国家的主教练进行了演示,其中就包括来自日本的代表团。

1993年,J联赛开始,当时日本联赛的球队都是大型公司资助一家体育俱乐部,名古屋鲸八的拥有者丰田公司给温格提出了丰厚的合同,温格则看到了离开欧洲生活的机会。

11月,温格在名古屋看了名古屋鲸八与广岛三箭的比赛,他看到了英格兰最伟大的前锋之一、曾为热刺效力的莱因克尔最后一次代表鲸八出场。那时的J联赛还有济科、斯基拉奇等老将。

温格上任的时候,名古屋鲸八排名联赛第12,最后一名。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他的球队将以失败开始,还将连输八场,这也成为温格执教生涯中的连败纪录。

第八场失利后,温格终于爆发了,再也没有闻言细语,再也没有软处理,只有一个针对全体球员的问题:“你们到底在怕什么?”

休赛期,温格把球队带到了凡尔赛,“别看着我问我怎么踢球,你们自己决定怎么办。”

胜利随之而来,那个赛季名古屋一路追分,最后成为亚军。随后一个赛季,名古屋捧起了天皇杯的冠军。

在日本,温格的感觉是回到了四五十年代的法国,“那时候职业足球正在萌芽阶段,球员们正在学习应该如何成为一个职业球员。在我的职业生涯里,我第一次需要把球藏起来,他们才会停下来。”

温格说,一切都关乎心理,无论比赛还是训练,都不需要做太过复杂的事情。

在日本的经历或多或少改变了温格,后来他执教阿森纳,枪手位于伦敦科尔尼训练中心的健身房就能看到小溪、池塘和乡村的景色,目的是在优美的环境中缓解训练强度带来的紧张感,多少有些建筑中柔和了灵修方面的因素。

温格说自己变得更宽容,更善解人意,重新发现了训练球队、引导球员、满足球员需要的乐趣,找回了对比赛、日常训练的热爱。

1996年,欧洲人想起了温格。温格的老朋友、时任阿森纳副主席大卫·戴恩找到了他,1996年9月28日,北伦敦阿森纳俱乐部宣布法国人阿尔塞纳·温格成为主教练。两周后,温格第一次以主教练的身份踏入海布里。入口处的大厅里,温格看到了摆放在大理石地板中央的巨型红色加农炮,标志着曾经坐落在这家球队前主场隔壁的兵工厂——伍尔维奇兵工厂。

温格能够感受到赫伯特·查普曼仿佛在某个看不到的地方指挥着这个地方的运转,查普曼是阿森纳的传奇教练,是温格以及所有阿森纳前任教练是否合格胜任的标杆。1931年,正是查普曼带领枪手夺得了俱乐部历史上第一个冠军奖杯。

查普曼去世62年后,温格的角色是彻底改造这家俱乐部。

温格接手后阿森纳的首场比赛是对阵门兴格拉德巴赫的欧洲联盟杯第二回合,青年队教练帕特·赖斯担任代理主教练,上半场双方打成1比1。温格出现在中场休息的更衣室里,做出了几个变化,后卫从3个变成4个,队长托尼·亚当斯从中场回到后防线。现实没有童话,阿森纳最终2比3输掉了比赛,以总比分4比6被淘汰出局。

亚当斯后来回忆,温格的出现让他非常惊讶,而他传达命令的方法更是让他非常不爽,“这个法国人,在球队还没待过两分钟,一来就要我们换成442,这算什么?他把阵型改了,然后我们输掉了比赛,更让人恼火的是,赛后他什么都没有跟我们说,就跟着大卫·戴恩走了,球员们都在等着谁来解释一下。”

几天后,温格第一次和亚当斯在训练中心面对面。他接受了亚当斯的批评,他没有急着维护自己做出的战术选择,而是询问亚当斯关于阿森纳的事情,一番长谈后,两人达成了和解。

此时的亚当斯,刚刚开始戒酒三个月。

今天我们习惯了英超充斥着外籍教练,波切蒂诺、瓜迪奥拉、克洛普、穆里尼奥……但一切始于温格。“那时候,一个外国教练带队超级联赛冠军简直是闻所未闻。人们对国外的主教练有一种偏见。”温格改变了这一切,他执教的第一个赛季,阿森纳排在曼联和纽卡斯尔之后,位列第三。1998年,阿森纳赢得了联赛和杯赛双冠王。

2003年夏天,阿森纳在热身赛中0比1输给了彼得伯勒联队,温格赛后说:“好吧,至少我现在不能跟你们说我们想要努力保持新赛季不败了。”

这个梗源于10个月之前,2002年秋天,记者问温格阿森纳有没有可能以不败成绩夺得冠军,温格说,当然有可能,我们有好的球队,好的阵容。结果那年赛季结束时,曼联夺冠。

然而,2003-2004赛季注定是历史无法复制的一个赛季。温格说,一个主教练最重要的工作是组建一个团队然后营造一种氛围,让喜欢踢球的球员可以发挥所长。而我在这里的工作就是试着营造这样的氛围,让球员可以在球场上表现自我。

那个赛季,劳伦、图雷、科尔、法布雷加斯和雷耶斯等新人,和老将皮雷、永贝里和亨利完美融合,阿森纳以不败夺冠,前无古人。

穆里尼奥的到来颠覆了英超原有的秩序,并深刻地改变了温格。突然,温格热衷于谈论切尔西投入的5亿多英镑巨额资金及其对英格兰足球翻天覆地的改变。

“我们作为一家俱乐部是稳定的,我们相信球员,我们不会因为一年内没有赢得冠军就卖掉五名球员,再买入另外5名新球员。在海布里,我们塑造和保留球员。在斯坦福德,他们走过路过,拿了钱就走。”

记者贾思帕·里斯说,“对温格来说太难了,当切尔西花钱打造一支球队的时候,阿森纳却在花钱打造一座体育场。”

怎么定义温格呢?他的足球理念领先一个时代,他是老派教练里最注重数据和营养学的,他不拘一格提拔人才,法布雷加斯16岁零212天就代表阿森纳进球了。

但在另一些观念上,他似乎又是一个老派固执的家伙。温格说,在我整个执教生涯里,我一直都遵循着一条严格的信念,孩子们是因为对足球的热爱,也为着踢球的乐趣而踢球的。如果能够时刻谨记那才是球员们踢球的主要动力,那么你总有一天是可以赶超对手的。

他曾因为和队里年轻人的“约定”而拒绝皇马的邀约,他觉得球员们会和他患难与共,然而换来的却是他们羽翼渐丰之后背叛离开。

这是温格的独特,也是温格的局限。

他说金钱不会改变一切,绝大多数的冠军球员都具备无限的内在动力。他说,队员们就像一个美丽的女人……如果我们不告诉她,她就会忘了自己是美人。

但温格可能忘了,现在这个时代,美人们还有,爱情却成了稀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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