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 肉
——往事漫忆
文/刘 琦
一九六二年,那是一个物质极度匮乏,人们缺吃少穿的年代。油盐柴米、肉蛋奶茶,菜果副食,衣食冷暖所需之物全是凭票定量供应,买布要布票,买肉要肉票,买米要粮证,买油要油票……一个家庭票证一大堆,人们曾戏称,生活中除了水不要票外,样样均是凭票供应。
地处重庆杨家坪地区的建川博物馆,有一个专门的票证展馆,收集了全国各省、市自治区的各种票证:布票、粮票、油票、肉票、香烟票等数百种票证凭据应有尽有,形象生动地展示了那个时代人们社会生活的景象。在展厅内有一幅反映与票证有关的油画,画面描绘的场景是一个人头攒动、挤得水泄不通的肉店门前,一位中年妇女为买肉焦急万分、泪流满面,几乎昏厥过去的场面。油画色彩及线条细腻逼真地描抹着她排着长队、该轮到她买肉了,可一掏包包肉票丟了,最终未能买上肉的场景。这一场景图暗示我们,这家人这一个月的肉肯定“泡汤“了。我儿子的二姨那时才十多岁,一天他拿着全家六口人的油票上街打油,油买好后,在返回的路途中不小心拌了一跤,盛满油的油瓶摔碎在地,油淌了一地,她拿着一块瓶底的碎片回家,瓶底还粘有黏黏的薄薄的一层油,她一路伤心地哭着回到家中。由于是凭票供应油,别无它法去再次重新购买。一家人一个月的油因为这一跤就变成了乌有。那是一个阴冷的严冬的早晨,寒气逼人,寒风刺骨,时针指向了早晨五点十分,母亲从梦中将我叫醒,急匆匆地拉着我从重庆大学松林坡后校门,穿过校园出前校门,到沙坪正街一家肉店排队买肉。我们到达时,肉店门前人山人海,买肉的人群早已排起了长队,队伍弯弯曲曲、足有几里长。肉店门前喧哗杂乱,人声鼎沸,脚步声,打骂声、吆喝声、谈话声……交织一体、此起彼伏。队伍里时不时有不自觉插队的人,有人发现插队的人后,大骂其不自觉要将其要拉出队列,插队的人硬不退出,双方僵持不下,互相对骂,甚至大打出手。
长长排队的行列中,有挺着大肚子的孕妇,有杵着拐杖、白发满头的老人,有稚气未脱的孩童……人们早早赶来排队,都是期望能凭票买到一块中意的好肉。那个时候是肥肉比瘦肉贵,买上一块中意的肥肉,可以一歺多用,有些家庭是将肥肉上的瘦肉剃下单炒肉丝,剩下的肥肉再熬汤或烧萝卜冬瓜……一家老小数口人,一个月凭票只能买到一斤多肉。从清早来到肉店,我和妈妈足足排了一上午,千等万盼,临近中午吃饭时间,终于排到该我们买肉的时候了,但遗憾的是,肉店吊着放着的肉块,可供选择的肉已很少了,那种厚厚的带着膘的肥肉,早已被前面的人买光了,母亲反复地挑选,实在挑不中一块中意的肉,最后断然决定不买了,一上午排队的心血,就这样“泡汤“了。
那个年代,全国各地都是一个样,买肉打油、购粮等都是凭票证供应。我被舅母带着,从重庆乘火车至贵阳,然后转车到达昆明舅舅家。每天我都陪着舅母去菜市场买菜购物,那时冰糖和辣椒面等都是昆明市场凭票供应的稀缺食品。记得有一次为买一包辣椒面,我也是拿着票证足足排了一上午的队才买到。昆明肉市场的肉,大多是四川运去的,猪肉上还印有四川检疫合格的印章。为买到一块满意的好肉,邻居家邀约舅母提前一晚上就去肉店门前排队。舅母安排我和表弟两人各排上半夜和下半夜,还未等到下半夜舅母即将我叫醒,我此时睡意正酣,强撑着起床,来到肉店排队。我本是一个经常失眠的人,只要晚上睡眠不好,第二天就会没精打彩。在肉店排队的下半夜,正是睡意正浓之时,我哪里能抵得住它呢,我仍睡眼惺忪,上眼皮达拉着下眼皮,艰难地熬过漫漫长夜,当天边呈现鱼肚白的色彩,晨曦初绽之时,我心里默默自语,总算熬到了头。当早上肉店开门时,舅母也来了,她拿出肉票,终于买到一块满意的二刀腿子猪肉。今天人们丰衣足食,早已告别了票证供应的年代,超市琳琅满目,厨窗五彩斑斓,物质丰富,生活富足,买米买肉买菜、鸡鸭鱼鹅,红白蓝紫……任挑任选,再也不用票证,再也不用排长队等候购买各种食品了。
刘琦先生
作者简介:刘琦,重庆电视台新闻中心原副主任,《重庆新闻联播》节目首任主播。中国传媒大学新闻系77级毕业生,教授级播音指导,国家级普通话测试员。先后主持《重庆新闻联播》、《西南窗口》、《当年今日》等多档电视节目。并担任《川鄂大江名胜录》、《长江与重庆》、《重庆人》(五集)、《重庆园林》、《席勒与中国》.《秋夜情思》、《双桂堂》等数十部纪实专题片的配音解说。并荣获观众最喜爱十佳电视节目主持人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