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宇银小说】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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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来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黑子是个放牛娃出身，打小就随父亲一起学放牛。他的牛叫黑牯，他也长得黑黢麻呼的，所以跟前的人也给他取名叫黑子，而他也似乎很喜欢别人这么叫。
别的放牛娃子，大都爱吹牛个逼，相互间丢个骚侃子，吼几句酸歌，来打发无聊和寂寞，可黑子却喜欢边放牛边捧着一本揉得不怎么抻头的书看。每当听到别人嘴里吧唧出的黄段子，黑子就脸红红的走开。
有人说吹牛逼是放牛娃天生的本事，所以落下“放牛娃子吹牛逼，吹不够了搭楼梯”的口实。然而黑子却只爱看书，然后呆呆的望着远方和天空，偶尔说出一句半句话，那也是绵绵的文文静静的。他们就说他是母牛尾巴拴席片子甩的是斜纹。可不管别人怎么活，怎么说自己，他依然捧着书看，呆呆的想，静静的望着天空和远方。
后来，一起放牛的伙伴们，渐渐长大了，有的继续放牛，有的外出打工，可黑子却成了山沟里第一个考上学出来能吃公家饭的人。
来到大地方上学，黑子就有了更多的书可以读，生怕这里看了那里忘了，就把自己喜欢的东西一包揽的记下来，写了几大摞。于是，他也找到了自我，字也美了，文章也写得顺溜了。
期间，正赶上文艺大发展，不少同学在报纸刊物上发表一些巴掌大的文章，黑子也是羡慕得紧，觉得自己差了他们很大一截儿，就越发的抓紧时间去看书，不论是啥书，只要喜欢，就不分白天黑夜，要看个痛快。看了又不停的写写画画。有同学说让他也投稿试试，没准儿也行，可黑子把脑袋摇得比拨浪鼓还欢，说那不行，我不能污了人的眼睛，到时候丢人埋汰的啊。
毕业了，黑子被分配到县里最偏远的地方做了一个小职员。在那个什么都开始讲究关系与背景的年月，黑子也只能被分配到边边拐拐的地方。可黑子却也把工作做得有滋有味儿，在边远处一干就是三十年。
三十年啊！别说是青春了，彻底是一生的年华。期间，好多同学都发达了，有的做着不大不小的官，还流水般的花着不让自己心疼的钱。可黑子依然如昨，把小职员的事做得叮叮当当，乐在其中。就是鲜有被人问起的时候，也是一脸坦然，说挺好的！不说是挺好能咋的？本来就挺好啊。
世上事，当面一个样，背后就不一样了。有人说他是个笨苕，不会来事呢，虽然小有才气。黑子偶尔也是耳风耳落的听到一些关于自己的不灵性，可黑子也是没往心里去。在他的世界里自我寻找着快乐。
其实，黑子心里有一块儿明亮亮的镜。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呢。
相比其他的东西，黑子更爱他的书和文字，文字里面有他的乐子。壮硕的黑牯，飞奔的黄狗，树上的鸟儿，水中的鱼儿，纷飞的花儿，狂暴的雨绵绵的雪，都是他的朋友。父母兄弟姊妹，只要是认识的人那里，都有他浓浓的情。身边人的苦与乐，瓜田李下碎碎事，都融入了他的文字里。也许他是想把他的文字打扮得跟个新媳妇儿似的，让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呢。
花儿总是藏不住芳香，黑子爱着文字，文字也是爱着他。有朋友看到了他的那些个风言鸟语，觉得有趣，就又有人拉着他投稿，他再一次把脑袋摇来摇去，说我这算什么鸟啊？屎壳郎踢球，拿不上场面啊！都老了，也就是自己给自己找个乐子而已，投个什么稿啊，别羞了先人还羞后人哟。朋友无奈，于是就由得他去。
黑子，当了一辈子小职员，仕途却是一马平川，从哪儿起步，依旧蠕动在那个点上，没有丝毫的波澜与起伏，还自我感觉良好的很呐。写了半生的文字，只有一根忠实的粉丝，那就是自己。美其名曰，一条大路宽又宽，这边溜达到那边；一根粉丝长又长，拴在自家裤带上。
黑子小有才气不假，却不是个追名逐利的主。倒是上天垂怜，赐了个漂亮媳妇给他。可漂亮媳妇不能当饭吃，黑子照样得为柴米油盐酱醋茶而劳作。有时候也会吵些鸡毛蒜皮的架。偶尔还有怕媳妇儿的时候。被人作践有气管炎，他也不恼，竟然得意的说我的媳妇我不怕，难道让你怕呀？我不怕我媳妇，你意思我该怕你媳妇啊？我又没偷你家的，干嘛要怕你家的啊？惹得一阵好笑，就此罢了。
在乡下呆的久了，媳妇少不了要唠叨的。说你个死疙瘩闷锤子，想在乡下养老过辈呀？黑子嘿嘿哈哈的，说那咋整啊？领导刚混熟，勉强能搭上话就调走了，这世上到处都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官，你让我抱着皮球往外扔，球击谁呢？
媳妇就指点说你不会把脸放厚些去呲啊？他想想也是哦！就使出当初说媳妇时候用的洪荒缠绕软磨硬泡大法，提前演练了三天，一路忐忑，一路不安，找领导磨叽了半天，还没说出个所以然来。领导急了，说你能不能把屁放快点放直接了当点啊！他突然找到了感觉，臀部一松，把自己在椅子上放稳当了，说了句我生娃的不急你搂腰的还急，我是来要求调动的！
领导也笑了说让我考虑考虑吧，他说请领导快点考虑啊，这回我可是急的娃娃要落地了。说完就像是把在肚子里憋了三十年的屁给放出来了，浑身只感觉到一个劲儿的舒坦。
没曾想到的是，黑子还真的就调进了城里，虽然只是借调，也总算是了却了他和他老婆的进城当差的心愿。原来领导也不全都是属于眼睛不好的，只能向上看向前看的主，也还有惠民之心，体恤贱民之苦的人啊。也或许是自己把世道看得太差，而怨不得别人。
终于调回城里了，媳妇儿格外看得起，特意买了一大瓶劲酒，炒了四五个硬菜，给他接了个风。饭后还没让他洗碗。天没黑好，就把孩子打发到影院看电影去了，除过电影票钱而外，还多给了几十元钱买饮料与小吃，孩子也突然得到了意外的恩宠，临走之前特意亲了他们说妈妈真好。孩子刚出门，媳妇就给黑子烧了洗澡水，拉着进去洗了一回混合浴，直到把黑子弄的筋疲力尽，四仰八叉躺在床上将要睡去了，听到媳妇儿还在嘀咕，城里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像是自己说的梦话。
估计是在乡下封闭的久了，黑子内向。只有在好友相聚时，才和着说些平时不说的话来。词语不多，却是扒木的。有一次，民主生活会，一领导头天怕是喝高了，醉意未消，把自己美颜了一番，开始挑大家的刺，好的说成是差的，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末了还逐个问大家，问针对这些问题我都用批评的长枪戳出来了，你们觉得我戳的不对之处，我愿意接受大家的批评。
大家都说戳的美。轮到黑子发言了，他首先学本山鼓掌法使劲儿拍了拍两个巴掌，而后说领导就是戳的好，枪在领导手中，想往哪戳往哪戳，戳的大家十分高兴与爽快，谢谢！我的发言完了，有请下一位。
黑子其实也爱喝酒，唱歌，抽烟，玩电话，拉家常。说得最多的还是牛，家人和他的书与文字。说最对不起的是他的家人，乡下工作多少年没好好照顾他们。说他最忘不掉的是他的老家的乡下和他的黑牯，因为他从小生活在乡下，从小就和黑牯是朋友。说他春节一定要回乡下，因为那里有他的根。说是我最理解他，因为我是他的朋友，也都是放牛娃。
王宇银，男，汉族，陕西镇安人，大学本科学历。1989至今在陕西镇安县森林公安局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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