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在陕西 || 张雪慧：幸福就是凉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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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会让你舌灿莲花，满嘴噙香。
厚重的内容，飘逸的笔触，背后流露的是恬淡如水的心境，字里行间悠远的文化意味和浓厚的乡土气息！
与这种意味相交织、缠绕的，是人间烟火味——是氤氲其中的亲情、乡情，和对故乡、往事、童年的追怀…
幸福就是凉拌面
文 | 张雪慧（陕西山阳）
这中伏天真把人热得够呛。呆在蒸笼一样的房间好像洗桑拿似的，一顿饭吃下来衣服都能拧出半碗水。天热得令人食欲大降，想吃啥嘴里没味儿。想吃盘凉皮或者凉粉，那还要跑下楼冒着烈日酷暑去小吃摊上买，折腾得人热水汗流的还不一定吃得合口。看看橱柜里面挂面现成的，土豆，黄瓜，青椒等菜蔬应有尽有，倒不如就地取材自己动手做顿凉拌面凑合着过个顿。
凉面的做法简单省事，那可是我这厨艺不高的人的拿手好饭。先把挂面煮熟，捞出来，摊在托盘里，拌上几勺熟油，用筷子把一窝乱麻似的面条抖擞散、放凉。就势把切好的土豆丝和一丁点儿青椒丝，放滚面汤中焯一下，捞出，放凉，再去露台摘个黄瓜切成丝。吃时，浇上几勺麻油蒜水，口感意想不到的美。土豆丝与醋，蒜泥藿香一相遇，散发出独特的香味，简直胜却人间无数美味，直叫人口舌生津，心生清凉唇齿留香，且频频咂嘴。三伏天，最是凉面入喉利索，下肚舒坦，最能刺激食欲，噗噜噗噜吃了一大盘还想吃第二盘，只可惜胃里已装不下了。剩下的凉面留待晚饭炒着吃。
说来奇怪，每当天热得不知道吃啥好时，脑子忽闪一下就蹦出＇凉面＇的字眼来。往往是嘴里吃着凉面，心里想着悲欢的往事，特别是那个贫穷岁月饥饿年代有关凉面引发的故事！
但凡八十年代以前出生的人也许对贫穷饥饿的滋味感受最深。那时的日子比篱笆墙上的苦瓜还要清苦。
记得孩提时代的我们吃顿饭也要串门，扎堆。特别是夏天，一群孩子手捧饭碗坐在村口的柳荫树下，树下有好多大青石。孩子们响亮地喝着稀洋芋糊糊就酸菜水水，家家的饭稀得都能照见人影影。我们边吃边支愣起耳朵，聆听大人们乐滋滋讲笑话儿。有些大爷大伯特抠，分明把一老海碗饭都吃得碗底朝天了，还要扮狗吃食状用舌头在碗里缭绕来缭绕去的。看得娃们纷纷交换怪异的眼神，冲舔碗者直呶嘴。大人们却毫不在乎，还满有精神头讲笑话儿，话题全围绕各种风味美食说起。听得人直想咽口水。那时，听得最多的笑话儿是：“唉，没盐么。要是有油歇，到隔壁借些面粉，调调和和擀顿准面条吃嘎子，那该有多憭！”
更有一位白发老爷爷说：“唉，要是啥时儿光景好转了，我不图别的，只要能有碗＇帽子扇＇吃，那就没白活一场，只可惜我是等不到那一天啰！”
有孩子立马追问大人，帽子扇是啥东西？大人说，就是做凉面呗。那时的人们做凉面，都靠草帽子扇风，让面变冷。
说实在的，母亲也很少给我们做凉面吃。我们十天半月吃一顿擀面条，里面大多烩上瓜瓜菜菜。在艰难的岁月中，母亲学会了磨杂面，擀杂面条的技巧，她做的杂面柔韧，筋道，有嚼头，风味独特。若遇上过年，才有几顿白米细面吃。
若是谁家遇上红白喜事，主家都要备上酒肉席面，大人们去帮忙，随份子，还要领几个小娃娃去爬席沾些猪油星星，变相地蹭顿饱饭吃。弟弟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只要听说去谁家吃席，立马止住哭闹，欢呼雀跃着跑在母亲前面。有次，母亲的一位堂妹添了小孩，住在邻村的大姨来约母亲一起去随礼，母亲给生产队看管磨坊走不开，只好派我和小弟去堂姨家。适逢夏天的正午，我手提一小圆簸箕笼，里面装着挂面鸡蛋红糖，笼面上盖着三尺小花布，大姨也和我提着同样的礼物。我初次去堂姨家，生门生路的，大姨在前领路，我和弟弟紧随大姨身后。我们累得汗流浃背，终于到达堂姨家。
本以为会有顿席面等着款待我们，却见冰锅冷灶，堂姨偎在床上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坐着月子，她吩咐堂姨夫为我们几个做饭，我和弟弟眼巴巴等着饭菜上桌。堂姨夫去灶房忙活了一阵儿，端来一茶盘凉面上桌，另配一盘洋芋片，一盘洋芋丝做下酒菜。大姨平时能喝几盅子，堂姨夫就不停劝酒，和大姨吆五喝六吃着喝着，说说笑笑着，把我和弟弟两个小屁孩像空气般晾在一边。弟弟倒是不客气，也许是饿到晌了，他操起一筷筷凉面狼吞虎咽起来，那响亮绵长的噗噜声，惹得堂姨夫时不时投来乜斜的眼光。弟弟不省事，毫无察觉。依旧自顾自吃着，几个回合，茶盘里的凉面就被消灭了一半，看得我再也不好意思动筷，生怕堂姨夫用冷眼斜我。那顿饭我只喝了一碗面汤，那是我有史以来，吃到的最紧张最没趣没味毫无意思的一顿饭呵！
直到八十年代初，土地下分到户后，家家才有了余粮，过上了好光景。妇女们都成了巧妇，白白的小麦粉在她们的手上，被变成花样无穷的面食。一部分人已经从温饱走向小康。食品的种类越来越丰富，但凡想吃的东西只要能想到都能买到，昔日的凉拌面只是小饭一碟，没有人再对它上心了，可我还是不忘曾经艰难困苦的岁月，由饥饿引发的窘迫。
可以坦白地说，我吃的根本不是凉面，而是在咀嚼昔日的苦难；我写的不是凉面，而是在假于文字忆苦思甜。好日子真的来之不易，珍惜，珍惜！
张雪慧，陕西山阳人，文学爱好者，恬淡散漫一闲人，读读写写慰平生。山中岁月一过客，花香书香明心性。平时写的不精，偶尔在报刊杂志上露上一两篇，是以文会友，自娱自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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