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谒李白墓、韩愈祠和东坡书院
文|宋遂良
女儿女婿开车载着我和老伴自驾游了一趟海南岛,途经山东、安徽、江西、福建、广东、海南六个省,行程3500公里,费时7天。沿途除看望老同学外还拜谒了当涂李白墓、泉州弘一法师纪念馆、潮州韩文公祠和儋州的东坡书院。八十多岁了,完成了从小就有的夙愿,兴满意足,有些感触便想和朋友们说一说。
李白的墓很气派,占地100亩。但很多碑亭景物都是“文革”后补建补修的,越是豪华漂亮的越让人觉得不真。墓碑上刻的“唐名贤李太白之墓”几个字相传是杜甫写的,我也不敢太信。
白居易的《李白墓》一诗云:“采石江边李白墓,绕田无限草连云。可怜荒垅穷泉骨,曾有惊天动地文。”他慨叹诗人墓冢的荒凉寂寞,我到此仍有这种共鸣,唯有坟头的小花小草让我们感到诗人生命的延续,听到他“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的踏歌吟哦。
院中有一个很高大的李白举杯向天的白色塑像,解说员说是“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我以为解作“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更好。
最使我流连忘返的是毛泽东、鲁迅、郭沫若、于右任、陈立夫、楚图南、林散之、沙孟海、启功等大书法家书写李白诗歌刻石的“太白碑林”,共106方刻石。把书法家与诗人的作品对应起来诵读,想想他们的人生经历、功过是非,更增感慨。
泉州开元寺是弘一法师圆寂之地。纪念馆正在闭馆修葺,未能入内。但经友人介绍去了晋江一个不起眼的小庙,名叫草庵,是摩尼教即明教现存的唯一一座寺庙。1991年2月,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海上丝绸之路”综合考察团参观草庵后,37国的专家一致认为它是这次考察活动的“最大发现”。这为后来泉州申报“海上丝绸之路”起点提供了有力的实证。
“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大家都熟悉韩愈的这首诗。他因写了《谏迎佛骨表》得罪唐宪宗被贬到潮州,并被限即日启程,他悲悲戚戚地要侄孙准备“好收吾骨瘴江边”。
韩愈在潮州虽然只做了八个月的刺史,但他却不遗余力地兴教育、树农桑、修水利、释放婢女、驱走鳄鱼。他在祭祀山灵、驱赶鳄鱼的文告中请求神明归罪于刺史,不要作践百姓。潮州百姓为了感念他,把当地的恶(鳄)江改名韩江,把东山改名韩山,在这座面江的大山上修建了一座巍峨宏大的韩文公祠。
从山底拾级而上,清风扑面而来。祠内供奉着高大的韩愈塑像,旁边矗立着“功不在禹下”的大碑(另有一“功不在孟子下”的碑)。两庑是大量的历代名人题跋,气象森严。我站在“若无韩夫子,人心尚草莱”的石刻前良久,感受到文化的力量、心灵的震撼。
儋州离海口约170公里,但从海口去东坡书院的高铁并不能直接到达,须在白马井站下车,然后乘坐电动三轮车在狭仄的土路上颠簸一个多小时,才能到达东坡纪念馆所在的中和镇。
驾车的黎族老乡对我说,苏东坡是属于你们读书人的,我们看不懂呀。常看到许多白发苍苍的从国内国外赶来这里的人,我们也就知道东坡先生的重要了。
东坡书院旧址是苏轼贬谪儋州时寄寓过的载酒堂,原有遗迹在“文革”中毁于一旦,上世纪90年代才由政府重建重修。
进入书院便是东坡寄寓过的载酒堂。载酒堂前有载酒亭,左右有联曰:
高人庭院故依然何时载酒寻诗重约田家笠屐
学士文章今见否此地标奇揽胜请看大海风涛
亭上堂上迭悬有“鱼鸟亲人”(意为东坡先生视鱼鸟为亲人,他有“爱鼠常留饭,怜蛾不点灯”的诗句)“先生悦之”和“鸿雪因缘”(取东坡诗“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之意)三块大匾。载酒堂正厅有联,概括了苏轼一生的功绩:
一代文忠赤壁遗篇皓月经天光遮北宋
千秋圣德桄榔留迹春风化雨惠泽南荒
九百多年前,苏轼被放逐儋州,在此住了三年,他兴学课徒,凿井务农,教化百姓,团结黎汉,成为海南岛上的文化启蒙者,为当地培养了许多人才。据统计,宋元明清时期海南一共出了797名举人、97名进士。那都是苏轼播下的种子,真正是“东坡不幸海南幸”啊!
我敢说,东坡先生是当下中国知识分子最感钦敬和亲和的古人。他的豁达胸怀、慈悲心地、苦乐同怀的人格魅力,是人生最高、最美的精神境界。我有幸来到他曾住过的庄院,吸一口他当年呼吸过的小镇空气,感到无比的亲切和幸运。
在告别东坡书院的归途中,我不禁想起济南的辛弃疾、李清照,还有在那里生活过的李白、杜甫、曾巩、李攀龙、张养浩、王士祯、蒲松龄、何绍基、刘鹗、老舍等许多文化名人,他们带给济南、带给山东的精神滋养,我们都要代代珍惜啊!
前几天读到周长风先生一篇《济南人在哪里安放对张养浩的纪念》的长文,深有同感。我们要打造“文化济南”,必须进一步加强和重视对济南历史文脉的开掘扬发、对先贤的敬畏。破坏容易建设难,让我们一起来点点滴滴地凝聚吧。
李白长生,韩愈不朽,东坡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