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永超 | 记忆深处是街歌【文学百花园首届全国大奖赛】（ 103）

记忆深处是街歌

曾有一段不期地相遇，始终萦绕在记忆深处让我久久不能释怀、忘却。相反，有时华灯初放夜色氤氲的氛围，反倒勾起我一股似曾相识地感觉，让思绪伴着指间一缕烟雾袅袅升腾浮显……

武昌，一个暮秋的傍晚，气温仍然显得燥热难奈。我拖着疲惫的身躯，推着没有卖完的货从华中师大沿着亚贸、洪山朝租居处——傅家坡方向慢慢移动。当时，江城楼市的窗灯、街道两旁的路灯、往来不息的大小车灯、以及两旁店铺做招牌的霓虹灯，这些灯光汇成一片灯的海洋，让人目不遐接。且这灯光连同人的话声、车辆的鸣笛声，营造出都市夜景的伟大奇观来。

当我行至亚贸站牌时，前方洪山公园方向传来曼妙的乐声和隐隐可辩的歌声。我为之一震，匆匆朝那边赶去。声音越来越清淅，围观的人群也越加看得清楚。场中间地上放着一个黑色落满灰尘的功放音响，表演者却是十多个衣衫简陋、年龄大小不一的男男女女，他们或蹲或站显得很散漫。更让我愕然惊诧的是，他们都是有着程度不一的伤残。一曲唱毕，一坐在轮椅上的中年人在讲述着什么。他们是生活的不幸者，但他们不愿成为社会的累赘和负担。他们自发组织，审请有关部门批准，组成一个巡回演唱队，用歌声来换取赏赞來自立生活。一个简易的木牌架上贴有所在地政府的批准公文。

我沉浸在思索中，他们让我想起当时武昌中南街繁华的天桥处那些匍匐在地捧碗乞要、甚至有人怪滋咧味哀嚎来换取同情的粥钵者。每每从他们身边走过，心中总泛起一种复杂的感触让我觉得不舒服……

一阵掌声和喝彩声把我从思绪中拽回。一个芳龄女子手执话筒，裙裾飘飘地站了出来。她秀发披肩，一张秀气的瓜子脸流溢出江南女特有的俊美神韵。从她甜美的声音里，知道她在工厂打工时不慎切断了右手，成了残疾者。话到此处，我发现她声音哽咽处，两行晶莹的泪水滑落脸腮。但很快她又从伤痛处摆脱出来，重又恢复登场时的靓丽，并深情地朗诵了汪国真的几句诗——

风不能使我惆怅

雨不能使我忧伤

风和雨

都不能使我的心

变得不晴朗

……

声落处掌声四起，好多人都不自禁地喊出了作者的名字。这时一阵凉风拂过，让人顿生一种透心的惬意。随之，她又唱了一首邓丽君的《小城故事》，乐声未落，从围观的人群中走出一个小伙子。他轻声对女孩说了点什么，然后接过话筒对着观众:“这首歌好听吗？”观众报以掌声。然后他转向女孩问:“我想请你和我联袂演唱《纤夫的爱》，可以吗？”女孩轻轻点了点头。一会伴奏响起，他俩的歌声便在洪山公园的上空荡漾了起来。

我瞅着这小伙子，一眼使认出他就是在街市上托着一付竹架卖玉石翡翠饰品的小伙子。因为我亲眼看他一星期不过，被交通巡警没收两次货，所以我记得他很清楚。

那晚，演出时间很长，围观的人们也捐了不少的钱和物。文章写到这里，如果结束的话，这次街歌也就不用花其笔墨来写个八八九九。后来在古琴台、鲁巷等地方，看到他们地演出。并知道这个广西小伙子和那秀发飘逸的女子谈起了恋爱。甚至听说小伙子父母不同意他们的恋爱，但小伙子仍然不理不踩地跟着这街歌队在各处巡演着。

不久，我就离开武昌去从事别的谋生之路。一次在北京立水桥看到一个年轻小伙怀抱吉它在临街表演，我不自觉又想起了当年武昌的他们。心存一念，也默默祝福他们幸福。但这，仅是我一种对美好地向往罢了。

至今，近二十年过去了。诚若“山不转呵人在转，斗换星移几度秋。”今年春节前夕，他们这支残疾街歌队，竞然不期辗转到闽南我打工的、介于漳州和厦门之间的工业园。但他们中间好多都不是当年的街歌手，认识的仅两三个旧相识。见面识出后，我递给他们纸烟，谈话中知道当年的两个年轻人，并没有因街歌而结成伉俪的憾事。

我失落地呆立了一会，便借故离开了演出现场。我走的很慢，任由街歌的声音传入耳中——

不要说你错

不要说我对

恩恩怨怨没有是与非

人生这个谜

几人能猜对

爱情这杯酒谁喝都得醉

……

歌声是渐行渐远，终在耳畔消失殆尽。但有关街歌及表演街歌的两个年轻人的纯真爱情，却怎么也令我高兴不起来，相反却沉甸甸地压在心上令人难受……

(2017.5.23日  漳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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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7年4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