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台人忆 | 洗澡

作者简介：老农民（网名），五台豆村大石岭村 人。受过苦，教过书，做过饭，修过路，架过桥，背过窑，经历颇丰，终无所成。曾任职于忻州师院，现已退休。

洗澡

——童年纪事之三十三

说完剃头，再说说小时候怎样洗澡。老实说，小时候没有过后来真正意义上的洗澡。就连这个词儿，也是念了几年书之后才知道的。那时候，好像身上不会脏似的，假如想洗洗，也只是说"洗洗身上”，自己从来没有，也从未听大人说过"洗洗澡"吧。

其实，小时候也经常洗脸，洗头，洗脚，不过像后来洗澡那样地洗全身却少之又少。只记得，一年之中只有伏天和初秋有过那么几回吧。

先说说伏天怎样"洗洗身上"。小时候的伏天(五六十年前)，感觉不似如今这天气这样任性。说热就热，扇着吹着，仍然如坐桑拿房，大汗淋漓，又粘又热，又闷又潮，好像老天成心不要人活似的。好多人形容今年伏天，全身犹如″熬油"，又酷似"烧烤"。那时候，每到伏天，我们也感觉比平时要热一些。这时，大人们会说，天不热，庄户(庄稼)就熟不了。耐扎耐扎(忍受忍受)吧。为了秋后的饱肚，我们从情感上先就原谅了热天。再加上地处岭上，过往的清风不时地拂过全村，即使是常说的三日烤一砖的中伏，确实也热不到哪里。再热的话，母亲会说，在院里晒上盆水，洗洗身上吧。得令之后，我们就会找一个大点的洗脸盆或者磁奎放在院子中间，舀满凉水，让阳婆爷爷使劲照着往里输送热量。饭也吃完啦，晌也歇好了，这时水也晒热了。爬起来，脱光全身，站在院子中间，砰吧溜稀(拟声词)，从头至脚洗得干干净净，再扯起铜瓢喝上半瓢凉水，感觉浑身上下利利索索，舒舒服股，浑然是神仙过得日子。

再说初秋的"洗洗身上"。我们村夹在两个沟之中间，西有西沟，我们叫它"西沟里"。下过大雨之后，有时也发些洪水，因为沟不深不长，水也就不是很大，一时半会儿也就断流了。那沟里有胶泥，我们只挖胶泥摔泥炮，至于说想用控山水洗洗身上，实在不具备条件。东沟就不一样了。东沟我们叫它"东沟河潮里"，沟又深又长，绵延好几里，而且紧挨几座山。小时候每到大雨过后，只要有空，我们就会相跟上小伙伴，到那儿看发洪水。发过这么几次，山下就会有控山水流在东沟。这样我们感觉又有了盼头，总觉得好日子又要开始了。沟里有好些自然形成的水塘，有的比较深，有的比较浅，浅得刚过膝盖，深的也就二尺多不足三尺，绝不会有淹溺的担忧。初秋的中午，相约几个伙伴，早早吃过午饭，(那时虽小也听人说过"饱不剃头，饿不洗澡")立马直奔东沟河潮里"凫水"。整个过程，红火异常，耍水是主业，其他都是陪衬。我们对水为什么如此上心，其实是有原因的。村子地处干圪梁上，一年四季难得有宽宽裕裕的水用。即使有好些眼水井，一到春天就缺水，搬上辘轳从这个井上挪到那个井上，也才好不容易凑成一担水，而且混浊不清，需等很长时间才能澄清。井很深，有二十多丈三十丈，小孩女人看着这黑圪仑登的水井，都头晕三日。别村的人常常背兴我们缺水，说岭上是个干岭上。洗锅水剩下也不敢倒了，稠的喂了猪，稀的澄清还要另作它用。夸张些说，真是水比油还要宝贵，缺了油照样生活，可缺了水，实在无法想象怎样生活下去。你想，成长在这样的环境中，见着水，那简直不要命了。我们浑身精光，嘻戏在水塘中，你撩我一头，我掬你一身。要不两个強壮的把一个瘦弱的舁起来，"啪"的一声扔在水塘中间，嘴里还喊着"一二三"。感觉惬意极了。真是"愁苦嫌夜长，欢乐感时短"。不觉之间，午休时间就很快到了。我们赶紧穿个裤子，夹着上衣和鞋，边跑边穿，赶到学校，装着刚刚睡醒的样子，大打呵欠，可有头脑的先生，绝不会因你的假装而蒙哄过关，只要撩起裤腿，看看那明显的水渍，你的谎言自然不攻自破。有时玩过了头，确实迟到了，老师让我们站在教室外，低头思过，可我们总觉得心里喜滋滋……不时回味着整个"凫水"的过程，免不了偷笑出声。

长大了，能在澡堂搓搓洗洗了，一切如仪如规，可那种兴头劲儿总不似童年那样饱满有力。

文/老农民 原创

编辑/五台人(sxwutair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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