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占全《交 友》

交  友

下班儿了,便与妻张罗着晚饭,不光是让老婆孩子吃好,也是为自个儿喝好!躺在炕上,昏昏沉沉地翻看着美文,漫不经心地吟哦着:路漫漫其修远兮……复叹着: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妻收拾着碗筷,时不时还冲我翻着白眼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象个小姐似的搁家一呆,这能有啥人情!

不只是妻,左邻右舍、街坊同事对我也颇多微词,说我这种情境大致属于那种不善交往、不好交往、不会交往、不专交往之人。总之,就是在社会上踢不开!其实,我又何尝不知:交友有啥不好呢!交友嘛,可以拓展门路、扩大范围、愉悦身心!常言道:多个朋友多条路嘛!虽然我笨,然而我也是要交友的。但我从不考虑我交的朋友是否真诚实在,我真的是从没想过的!我所渴望的交友其奇、特、寡,的确让人费解,也招致一些人的非议!

“老哥,我朋友的摩托车让警察劫住了,能不能帮帮忙,托托人?”那天吃完晚饭,拥着书,迷迷糊糊地躺在炕上,有朋友打电话来。我立马儿来了精神,冲着妻嚷着:“电话簿呢?XX的电话是多少号?手机号呢?”一连拨了七八个电话,结果都让我扫兴。二闺女写着作业,这时冲我鄙视地一笑:“得了吧你!都没啥人乐意搭理你,没那能耐,算了吧!”

说是不交友,可谁又没有个仨前俩后儿的,说来在节假日也有管我叫老叔、老哥的,拎着烟酒来看我的。这便是我的友、我的客、我的挚交、我的亲人。朋友来,我心花怒放,笑逐颜开,倾其所有,使出浑身解数招待。别说整几个小咸菜,就是炒上十个八个我也乐意,总是能倾其余力。说做菜,我也有拿手、独特的,象什么刘老根味的辣酱、鸡蛋煲出红太阳、糖醋鸡翅……咳,班儿上的人一来,我就忙个半死。忙乎完了,瞅着客人香香地品尝着,吃得那个来劲儿,我是洋洋自得、心里美透了!那种感觉,嗬,有几个人能够完全理解呢!酒不喝足了不干、烟不抽好了不干、茶水不喝透了不干!以至于妻常说我:到你这儿不管是谁,都得让你灌个足,不整多了不干,这是啥人呢?烦人不!也是,酒足了、饭饱了、烟抽了、水喝了,那就走吧。这就是我:时间不早了、快走吧,我要睡觉了!其实挺欢气个酒宴,有时就因为我下个逐客令往外撵人,一下子就变得没面子了。

真心交友、交友真心,真心不一定就有真的回报,这,我倒不在意;然而有人不用真心去交友,却更能玩弄朋友与鼓掌之中,我倒真有些刮目,进而又悲哀、以至于愤怒起来!

庸俗的、世俗的、无聊的、扯淡的……那些令人心烦的交友啊!整天泡在酒桌上的是一种;整天整宿搓麻将的又是一种;有事没事串门子、扯闲话的又是一种……难怪有人这样说我:你自视清高、你妄自尊大、你目空一切、你自以为是……等等等等,咳,强加在我头上的这些冠冕堂皇的“头衔”呀,我实在受用不起!说来也真是悲哀,将近三十年的浪迹,好像没有一个与我不分你我交往的人,竟没有一个人是我的真心朋友?摊上事时,没有一个头拱地给你办的。更不用说于人于己有利时,觉得平时中了的人儿也脑袋削个尖想法踩得你、抬高自己。想那些铁哥们、拜把子的,始终与我无缘,我有时心里也是急、也是羡慕,也是眼气,自个儿寻思寻思也是个悲哀!

那日烦恼了一阵儿,跟人白的啤的大喝了半天,以至于骑摩托回家时撞了人家的大门墙。当时的我是怎样昏死过去的、是怎样的狼狈,自己都一无所知。等我醒来,正是妻护在我的身边。我躺在炕头儿上,害怕地、害羞地问:我,咋回来的?妻,又气又恼、又无可奈何:咳,要不是有人在跟前,你准死在半道儿上。哪仨人我都不认得,是他们一直把你送到咱家,还帮着我把你擦干净了、把摩托车也收拾了,完事连一根烟都没抽就走了!谁?谁呀?是谁呢?我茫然了,可我好感动啊,我竟偷偷地掉下了眼泪!妻说:别胡思乱想了,他们都说跟你是朋友呢!朋友?我也有朋友?可这分明不就是真正的朋友吗!入夜,望着床外皎洁的月,身上疼,心里是甜甜的!

过年时,孩子他老姨来了说:他老姨夫在拘留所碰见了被警察劫去的我的那个朋友,于是,便交钱、办手续……事后,那人竟大包小裹地给她老姨买了不少东西,听说还送了一台格兰仕电磁炉呢!他老姨摇头晃脑地讲,那番神奇、那般得意!

一时间,我茫然了,脑袋里一片空白——看人家这事办的,随便儿套个关系就能挣回礼物来,这让我在妻儿面前羞愧极了。猛然间,我觉得自己是多么地渺小啊,是那样地卑微、弱智、愚笨!偷眼瞅瞅妻,她正和妹妹打着唠儿,那脸色、那眼神分明带着怨恨、鄙夷和不满,又好像若无其事——是我有些多虑了吧,我无从所知,我也不想所知!交友啊交友,我该如何交友?我真的不会交友吗?冷静下来,我又觉得自己这样不也是交友吗!我这样交友有什么不妥呢——不图名、不图利、不图任何回报,我依然是我。面对妻的神情,我倒释然了;看着她老姨的神色,我倒有些不屑一顾了!于是,我亮着嗓,又张罗着做饭炒菜去了……

程占全,出生于60年代,修业于北京语言文学大学。《飞羽》文学社创始人、杂志主编,《北镇报》创始人、社会主编。现任北镇广播电视台编辑部主任,北镇作家协会副主席、北镇市文联《闾山大观》副主编、锦州音乐文学协会理事。1980年至今,已有数千件作品被各级媒体刊发,并数次获奖。其精品分别收录《锦州红诗三百首》、《闾山散文选》、《闾山》等书。主编文集《梦圆医巫闾》,广播电视文艺《梦圆医巫闾》策划、编导、制片人。发愤图强、埋头苦干、辛勤笔耕、默默奉献……日常音视频、制版制图、舞文弄墨,要是能给人带来点什么,那就没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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