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君《糕的回忆》
糕的回忆
在我们老家,春节期间走亲访友,客人临走的时候,主人总会给押回一块自己做的糕,那糕因主人家的生活条件和做糕的技术不同而有所不同,有黑有白,有大有小;从样式上看有磨盘糕,有花糕。但无论如何,都包含了一种“高”的寓意,成为人们一种美好祝愿的象征。
在大家所有制作的糕中,最大的当然是岳父家给新女婿的糕。新婚当年,新女婿在春节来临的时候,要给岳父家送酒送肉,大包小包的丰盛程度可想而知。作为回馈,岳父家的糕自然也就不能与其它亲戚的糕相提并论,那直径足有一米多,一个笼屉里只能蒸一个糕。由于糕太大,很难蒸熟,所以那糕并不是一次完成的。因此,通行的做法就是先蒸糕的底座,做熟之后,再在底座的周边放上枣,中间添加面,上面盖一层而饼。第二层蒸熟之后,再在第二层的周边放上枣,中间加上面,最后放一层面饼将整个糕罩住,放在笼屉里再蒸。这样下来,一个糕前后要蒸好几次。尽管如此,谁也不能保证那糕能够蒸熟了,所以中间该加面的时候一般都是加蒸好的馒头,如果实在还生,大家就会说:“糕就应该是生的,高升高升,熟了就不行了。”其实生糕是真的不好吃的,因为你即使将生糕放在粥里再煮,那不熟的面也是粘乎乎的,很不受人享用。
打糕是技术活,做出来不但要生熟适中,还要美观漂亮。有的家里的妇女实在不会做,只好找别家的妇女来帮忙,免得被女儿婆家的人笑话。蒸糕不容易,送糕也不容易,这种活自然就落在出嫁女人的哥哥弟弟身上。记得姐姐出嫁的时候,第一年那糕就是我送的。当时生活条件还相当不好,能有辆自行车就算是很可以了。我在自行车的后座上横着绑了一根木棍,将两块糕分别用红包包好,挂在木棍的两头上。那糕自然不能离自行车太近,近了那糕就可能别到车轮,但也不能太远,太远了车子容易发晃,走起来也不安全。于是骑一段路下车察看一番,如果那糕不正了,还要及时调整一下,一路下来,尽管是三九寒天,还是累得满头大汗,可见送糕也是个技术活。如果没有自行车,只好用担子担着去送糕,两个红红的包裹分挂两头,在寒风中也不失为一道美丽的风景。
在我的记忆中,家乡开始盛行的都是磨盘糕。就是那种圆圆的,最上面用面饼覆盖的那一种,像一个倒扣的铁锅一样。这种糕周边全是用枣填平,因此很是费枣。家乡是不产枣的,过年买枣又贵,于是花糕便传了过来,并且很受大家的青睐。花糕与磨盘糕的底座都是一样的,只不过那枣先用面条裹起来,然后再摆在底座的周边上,一层压着一层,慢慢地高起来,这样枣的需用量就大大地减少。再加上女人们会在裹枣的面条上做上各种花纹,看上去很一种质的美感,受大家的欢迎也就不言而喻了。
一般人家也就是做五六块糕,因为你不能有几家亲戚就做几块,那就太浪费了。春节就那么几天,今天你来我家,我给你押块糕回去,明天我去你家,你给我押块糕回来,来回折腾那么几回,这几块糕就不知传到谁家去了,甚至转到最后再回到本家来都不算什么稀罕的事情。
小孩们是最想吃糕的,毕竟那是白面做的,与黑面窝头相比算是一个不小的提高。再者糕上有枣,那吃枣的感觉也是平时所不能享受的。然而,糕是不能随便吃的,因为亲戚串不完,你吃了就法往回押了,这是很不礼貌的事情。因此,尽管天气一天比一天热,那糕过不了正月初十就开始长醭,甚至干得皮都裂开了花,但也不能吃,必须要等。等到元宵节来临的时候,一家人坐下来合算一下,该串的门串完了,该来的亲戚也来的差不多了,看看还剩几块糕,就可以放心地吃糕了。
俗话说:“串门串到初七八,也没豆腐也没渣。串门串到十五六,也没白菜也没肉。”言外之意就是春节串门的时间该结束了,过了元宵节一切恢复正常,大地已经苏醒,冰冻开始解封,新翻的黑土地透出黝黝湿意,伴随着土地那特有的气息,召示着新的一年丰收在望,再想看到糕那是第二年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