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玉林【小说】借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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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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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申玉林

一九七五年冬季的某一天下午，母亲对我说：“小雷，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还记得吗？”“妈妈，今天是我生日。”“小雷记性真好，今晚你想吃什么？”妈妈夸奖我的同时并问我。“妈妈煮什么我就吃什么。”小雷十分乖巧地回答。“妈妈想杀掉旺旺，请生产队里的老人和大人吃饭，你舍得吗？”旺旺是小雷心爱的狗狗，小雷从六岁开始养它，养了四年。这几年以来，小雷与旺旺几乎形影不离，有着深厚的感情。小雷心中不舍，不解地问妈妈：“妈妈，杀几只鸡请他们吃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要杀旺旺？”“是不是不舍得？”妈妈摸了摸小雷的头问道。小雷不作声，只是点了点头。“我也不舍得，不过，小雷，你想一下，我们的粮食这么紧张，养一只四五十斤重的大狗，吃什么？我们自己都吃不饱，怎么办？我们和旺旺已饿了几天了，旺旺已经越来越瘦了，再饿几天，会死的。”妈妈含着泪对小雷说。此时，旺旺突然走到小雷的身边趴下，它似乎听懂了小雷与妈妈地谈话。小雷爱惜地摸着旺旺的头说：“旺旺，妈妈说把你杀掉请生产队里的人吃饭，因为我们养不起你了，你不愿意的话，现在马上就走，如果愿意，你就哭出来。”旺旺似乎真的明白小雷在说什么，仰起头望着小雷，眼泪不停地往下流。

杀狗的时候，小雷与妈妈都离开家里，去菜地摘菜。回来后听杀狗的人说，旺旺真的很乖，他曾叫旺旺离开，可旺旺躺在地上就是不动，直到死去，未叫一声。其实，小雷与妈妈都知道，旺旺不舍得离开他们和这个家。尽管这个家很贫穷，但对它却很友好。

晚上，小雷的妈妈在厨房摆上四张桌子，忙前忙后招呼客人。而小雷却躲在房间里暗自流泪，十岁的生日过得十分窝心。但他心里明白，妈妈这么做肯定有她的道理。吃饭时，妈妈找到小雷，对他说：“小雷，我知道你伤心，不过，今天是你生日，你是个小男子汉，要学会坚强，知道吗？”。小雷听懂了妈妈的话，擦干眼泪和妈妈一起走出来招呼大家。

当小雷与妈妈走到厨房时，当时任生产队的会计首先站了起来说：“小雷，祝你生日快乐。”后来其他人也纷纷站起来祝小雷生日快乐。小雷年纪尚小，平时很少与他们见面接触，所以大部分人他都不熟悉。“小雷，坐我旁边吧，听说今年四年级期末考试，整个大队你拿了第一，有出息。将来你长大了接我的班做会计。”这个生产队里就数会计最有文化，算盘打得劈哩啪啦响，而且还不用做苦力活，工分也高，小雷还真的有点羡慕他。“小雷，坐我旁边。”生产队长拉着小雷坐下后说：“小雷读书好，说不定长大后送去读大学，毕业后做更大的官。”后来大家你一句我一句把小雷夸了一通。小雷听后心里甜滋滋地，似乎忘记了烦恼。

小雷的妈妈心里清楚，因为小雷逐渐长大，每学期的学习成绩都是学校全年级中最好的，而且每个学期都是三好学生，如果一直保持下去，将来被送大学深造，也是有很大希望的。其实，刚才大家说的话各有心思，小雷的妈妈心里非常清楚。回想这五年来，自从丈夫——当初的生产队长，因公死亡后，母子俩受了不少的气。

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以前村里的人都说小雷的妈妈克夫克亲，向来都没有人串亲。自从请了生产队里的人吃过狗肉后，到小雷家来串亲的人逐渐多了起来，男的女的，有事无事都过来拉拉家常，其实小雷的妈妈心里明白，来串亲的人都是有目的，都是冲她母子俩养的鸡来的。因为这段时间，那些人有事无事都在谈论她家里的鸡如何如何肥美等等。还说她家风水好，祖宗庇佑他们母子俩等等。一九七六年春节前几天，村里的统计员带着她的媳妇来到小雷的家。说起来两家也算是远房亲戚，小雷叫他叔叔。可听妈妈说，这个叔叔并不是什么好人。每次插田的时候，他的媳妇就喜欢和妈妈在一起，明明是妈妈比她插的田多，可每次妈妈的工分都会比她少三分之一。小雷心想，不知这次他两口子来又有何目的？于是，小雷偷偷地听他们谈话。

“嫂子，你家小雷真乖，学习成绩又好，还帮你养了这么一大群鸡，一只只肥肥胖胖的，见了都可爱。”小雷的妈妈一听这话，知道了他俩的来意。“嫂子，你看年关将到，可我们家的鸡又还没有长大，我家四个小孩加我和你小叔与家公家婆共八个人，想过个好年，可又没钱买鸡，你能否借两只给我们过个好年，让老人小孩都开心一点？”“哎，现在谁都难，鸡在笼里，你们自己去抓吧。”小雷的妈妈很大方地说。“谢谢嫂子，那我们就开始捉鸡啦。”统计员夫妻俩抓了两只肥美的大骟鸡后开心地离去。后来，又有几对夫妻陆陆续续来借鸡，借鸡的理由一个比一个说得精彩漂亮。过了年之后不久，他们陆陆续续来还鸡，似乎很守信用，可还的鸡还没借的一半大。

过了年后开工，妈妈似乎比以往开心了好多。小雷有点不解地问妈妈：“妈妈，他们借了我们的大鸡，却还给我们小鸡，你反而更开心似的？”妈妈温柔地对小雷说：“小雷，自从你爸爸死后，有谁来我们家串亲？就连我们经过人家门口，别人都不开心。我们孤儿寡母受了不少白脸和欺负。自从我们请他们吃狗肉之后，再加上过年时借了鸡给他们，他们对我们好了多少你知道吗？妈妈的工作也没以前那么辛苦了，工分也高了，工分一高，年底分红就多了，知道吗？还有，你已渐渐长大，以后有机会保送大学，还要队委讨论写评语，我们现在吃点亏不要紧。反正我们养的鸡自己也吃不完，而且他们还的鸡不够两个月也长大了。我们养的鸡又不用喂粮食，只是辛苦你多挖点蚯蚓。”小雷静静地听妈妈说完后，似乎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小雷和妈妈把家里一块很大的菜地围成五个小菜园。母子俩吃不了多少菜，所以，每天早上就让那些鸡自已到菜地找东西吃。妈妈松土淋菜，小雷用把小锄头挖蚯蚓给鸡吃。当一个菜园菜叶和蚯蚓的让鸡吃完后，地也给小雷翻了个遍。然后才放鸡到另一个菜园里去。如此反反复复，再加上小雷每天下午放学回来，都会去捕些小鱼小虾回来喂那些小鸡，小鸡长得更快了。

生产队的人发现小雷养的鸡长得特别大而且快，而他们自己养的鸡却无法相比。他们估计是因为鸡种的问题，却没想到是母子俩辛苦劳累换来的。于是更多的人以更多的理由来借鸡借蛋。每次小雷和妈妈都热情地招呼他们，于是大家相处十分和谐。

时间过得很快，一九八一年，小雷顺利地参加高考，并考出了优异的成绩。当填表报高校时，妈妈才第一次把家史告诉小雷。“小雷，你长大了，很多事情你应该知道了。你的太祖到你是四代单传，我们在这个生产队里只有远房亲戚，你爸爸死后，这些亲戚都不来往了。妈妈是某城市人，在你十岁的时候，你的外公含冤入狱，现在不知死活。当年你外婆体弱病多，无法在城市里生活下去；那时我正在读五年级，放暑假时，你外婆带我出来讨饭，当我们来到这个生产队的时候，巧遇天下大雨，河水猛涨。而此时，我们早已饿得发慌，你外婆想到河边摘点野菜充饥。没想到走到河边时，你外婆突然晕倒，掉入洪水之中，连尸体都无法找到。后来我也饿晕了。当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同时听到一个男孩的声音，他大声地叫，爸爸，妹妹醒啦。那个男孩就是你爸爸，当年他是十二岁，他的爸爸就是你爷爷，是你爷爷救活了我。可是，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你爷爷为了救一个落水的小孩，自己却被洪水卷走，尸体也无法找到。你的奶奶我也没见过，听说很早就病死了。你爷爷死后，我和你爸都还没有工作能力，只靠生产队里发放的救济粮度日。由于我是外地人，没有户口，所以救济粮也只有你爸爸那一份。由于生活艰辛，难以生存下去，我曾经多次说要离开这里外出讨饭，可你爸爸死活不让，他说：“我现在养你，长大后你嫁给我。”我和你爸就这样相依为命，大部分日子都是以野菜充饥。直到我十八岁时，我和你爸结了婚。当初，能够读书的人很少，我们这个生产队只有你爸和那个统计与会计读过初一。你爸爸二十二岁那年当了生产队长，我生下了你。那时我认为，我们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就那样开始了。没想到你五岁那年，你爸爸和你爷爷一样，又为了救一个落水的小孩而牺牲了，洪水将你爸爸冲到何处，都无法得知。从此，村里的人都说我是克星，克死了你外婆、爷爷与爸爸。不再与我来往，并且处处刁难我。如今，你考上了大学，妈妈有个想法，不知道你是否同意。”

“妈妈，你说说看？”小雷，你读完大学后肯定不会回这里了，妈妈还年轻，要回城里找你外公，如果外公活着，妈妈要照顾他老人家尽孝。再说，在城里，我们还有房子和亲戚，回去后会热闹一些，大家可以相互照顾。所以，妈妈想变卖这里的家产，回城里找份工作，供你读大学。”“妈妈，那志愿表就填你那座城市的大学吧，毕业以后也在那里工作，可以照顾你和外公!”小雷懂事地说。

半个月后，高校入学通知书下来了 ，学校就在妈妈小时候生活的那座城市。小雷的妈妈也顺利地变卖了家产。因为小雷是该生产队的第一个大学生，大家都说那屋风水好，人杰地灵，加上卖得比较便宜，所以，房产的拍卖相当顺利。从此，小雷与妈妈开始了新的生活。

编审:宋光平

作

者

简

介

作者：申玉林，1963生。七岁至十六岁，在农村经历了艰难困苦的十年。一九八五年，曾骑自行车旅游祖国的半壁河山。喜欢书法诗歌与散文，八十年代后期至九十年代初期曾任聘于几家报刊杂志特约通讯员，在此时间，曾在巜南国诗报》巜广西有色金属报》等多家刊物上发表过诗歌、散文若干篇。其中巜二十一世纪的中国》巜雄狮》巜韶山冲》巜纪念毛泽东》等作品曾获诗歌比赛优等奖。之后，由于工作原因辍笔二十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