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文/雪不冷

父 亲

我叫李菁，生活在一个并不怎么和睦的家庭里面，父亲是一名普通工人，母亲名义上是一名自由职业者，实际上也就是无业游民，家里还有一位七十多岁的奶奶和小我七岁的妹妹。

在我的印象中，我的童年生活算得上是无忧无虑，在别的小孩上幼儿园的时候，我在家里玩，每天就是到处跑着玩，每次都是父亲或者爷爷收工回来到处找我，把我驼在背上背回来，童年的我好像看不到这个家庭的矛盾，自顾自的过了十几年。

直到爷爷去世，家里的重担全部压到父亲一个人身上，我才慢慢感受到他的不容易，父亲是个老实人，不善言辞，无论母亲每天在家做不做事，睡到多晚，出去打牌输了多少钱，父亲都是意思性地说了几句，母亲就咋咋呼呼，父亲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了，我们姐妹俩很多次看不下去，想要说说母亲，硬是被奶奶拦下来了。

对于我们这个劳动力稀缺的家庭来说，母亲每个月打牌的钱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让我生气的是母亲总是在外面说父亲没用，奶奶在家种了一点田不值几个钱，可是她说这些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她打牌的钱是她口中没用的男的给她挣回来的，她吃的饭是她口中挣不了几个钱的奶奶每天往田里走种出来的，就连她的两个女儿都是奶奶一手带大的。

好在村里人也知道我们家里是什么样的情况，知道我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每次她当着别人说这个的时候也没人支会她，有时候她在家骂我们姐妹两个没用，骂爸爸没用的时候，隔壁左右也会跑来说她，

安慰我们，让我们不要和她计较，当然这是父亲不知道的，她总是趁着父亲不在家的时候与说这个话，我们两姐妹和奶奶也不会让父亲知道这个，奶奶也总是嘱咐我们不要跟父亲说，免得父亲生气，免得别人看笑话。

后来，我考上了大学，父亲不想让我离家太远，我听了父亲的建议，选择了一所省内的高校，大学的我，申请了助学贷款，开始利用课余时间兼职赚生活费，减轻父亲的压力。

每次回去妹妹都会跟我哭，说母亲经常在家里骂她和奶奶，每次妹妹说，奶奶都会数落她一番，我知道奶奶不想让我知道这些事，怕我在外面担心家里面，可是这样的环境我生活了这么多年，我怎么会不清楚。

我彻底爆发是在大二的暑假，我暑假回来在家做线上客服，我在接电话，她就在外面说我读书有什么用，接电话不读书也会做，可能是读大学出去久了，太长时间没有听过这些难听的话，突然听到，我有些受不了，不顾奶奶的阻拦，和她发生了争执，一直闹到爸爸收工回来，屋门口也围满了扯劝的人。

父亲回来看见我和妹妹站在门口哭，奶奶和母亲还在争执，门口人的也在扯劝，我们没说什么父亲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父亲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了母亲一巴掌，那是我第一次看见父亲动手，第一次看见父亲发脾气，母亲可能是没想到父亲会真的发脾气，甚至会动手打她，也就没有再闹了，这场矛盾也就这样收尾了。

晚上吃饭母亲也没下来吃，我和妹妹自然也不会去喊，父亲还是

和平常一样很少说话，饭吃得很安静，和往常不一样的是父亲吃完饭就说去田里看看，去看看我家的秧苗长得怎么样了，父亲很少主动去田里的，田里的活一般都是奶奶在照看。

我担心父亲，在父亲走了一会儿之后，我也去秧田了，父亲虽然平时不爱说话，但是我知道父亲心里藏了很多事，又好面子，什么不愿意和我们说，一个人扛着。

我走到秧田的时候，父亲一个人坐在田梗上抽烟。看着田里已经微微泛黄的秧苗，再看看父亲，秧苗长得真快，我刚刚放假回来的时候还没有膝盖高，还是绿色的，现在都开始泛黄了，再过不久，奶奶和父亲就要收稻谷了，这么长时间都忍过来了，偏偏还有几天要走的时候就没忍住，看着父亲，也不过四十五而已，却被生活磨白了头，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流出来了，可能是懊悔，可能是自责，也可能是为父亲感到可惜，明明这么好的一个人，却有如此境遇。

“爸！”父亲见我来了，怕我被蚊子咬就灭掉烟，起身和我往家走。

路上我安慰父亲，父亲也看出了我的担心，和我敞开心扉谈了好多，这一次我和父亲的谈话，是父亲和成年女儿之间的对话，之前我在父亲面前，父亲都是把我当成小姑娘，这次我可以明显的感受到区别，第一次和父亲这么推心置腹地交谈。

“爸爸没用，只有这个能力给你们姊妹两个这样的环境，你在过几年要谈朋友结婚，男方家里看你没有妈妈也会有意见，我就是盼着你们都读书读出去了就好了，自己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我知道你妈妈

是什么样的人，也不能把她赶起走，她也四十多岁了，出了这个屋里能去哪里，我要是天天和她在屋里闹，屋里都不舒服，奶奶年纪也大了，琦琦马上也要中考了，再你也这么大了，明天还要谈朋友出嫁，都还是要有一个妈妈。”父亲说这段话的时候流泪了，这是我第二次看见父亲流泪，第一次是爷爷在医院断气的时候。

父亲的这番话我到现在都没有忘记，很朴实的一段话，说得没有太多的文化，但是短短的一段话考虑了家里所有人唯独没有考虑他自己。有时候我就在想，如果当初父亲没有娶到母亲，家里会不会又是另外一幅景象，但是我又很庆幸父亲娶到了我的母亲，让我拥有了这么好的父亲。

我和父亲在回家的路上路过爷爷的坟墓，父亲站着看了很久，我问父亲再看什么，父亲没说话，拉着我走开了，我猜父亲是在心里和爷爷说什么吧，可能是在说家里的境况，可能是在跟爷爷报平安，也可能是在说田里的稻谷快熟了……

爷爷在我的印象里就一直是那个把我扛在肩头驼我回家的爷爷，爷爷的肩膀也可能驼过父亲吧。小时候我也坐过父亲的肩膀，父亲以后可能也会像爷爷驼他的孙女一样儿，驼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