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碗瓢盆叮当响
很多女作家能写出旷世之作,但她们于柴米油盐完全不懂或不屑于懂。上天赋予她们天赋,使她们肩负神圣使命,书写整个人类的史诗,幸福与痛苦,悲与欢,爱与恨,而不是围着一个小家的灶台转。日本耽美小说家森茉莉一生不做饭,也不洗衣服。那些为丈夫子女操劳了一辈子的女性,任何书本上都没有记着她们的名字与故事,森茉莉却文史留名。
无论东方还是西方,过去女性在家庭中都承担远远多于男性的家务。现在的情形是,科技的进步大大解放了女性在家务劳作中的双手,燃气、电厨具、洗衣机、洗碗机帮助女性缩短了做家务的时间,但生育的辛苦和职场打拼的强度并没有降低。一方面,她们做家务被认为是理所当然,另一方面,不出来工作又被认为仰仗男性生存没有自我。总之,绝大多数人认为厨房属于她们,而赚钱养家也不许少了她们。可能你会说豪门太太家中有专门做家政的,可是你看她们除了做生育机器,还要在脸书或微博上大力晒出专门学习的厨艺成果,个中用力,不说也罢。
家庭分工合理的话,男性主动承担家务,同时也不再把全职太太看做是没有在工作。“你耕田来我织布,你挑水来我浇园。”得到如此地位的女性,理应欣慰和知足。反讽的是,有些女性可以自己在家里对丈夫发号施令,指挥他们干这个做那个,但她们同时认为她们的嫂子和弟妹,或者她们的儿媳应当担负起买汰烧的主要任务,实在双标得可以。
夫妻双方在家务和事业上找到双平衡是最理想的状态,但这种状态很多时候是双方老人的辛苦支撑。需要一方牺牲时,往往被牺牲的是妻子。无论如何,男性在婚姻当中得到的福利都远超过女性。且不说她在家庭中的付出,单说怀胎十月生了娃,一般也是娃还要姓男方的姓。所以现在很多职业女性房子车子票子她们都有,但早早看穿婚姻的本质,选择不婚,乐得其所。
眼科超人海归博士老梁甚至认为,低智商男性不配得到生育权。她说:“我是个无能的人,没有能力经营婚姻。不敢奢想跟一个雄性人类同居50年,还要给他的爸妈养老。如果离婚分家产的话,我就住不起高级养老院了。我放过了自己,只谈恋爱、不结婚。不给社会添麻烦,自己给自己养老,老老实实住养老院。死后不留名,骨灰撒大海。”这样下去,可能恐慌的是男性吧。
过日子就是锅碗瓢盆叮当响。我其实很想做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可是上天只给了我好逸恶劳的个性而没有给我过人的异禀。相比外祖母裹小脚,奶奶生了十个孩子,母亲操劳一生,仅在厨房里烟熏火燎,我想我还是幸运的。何况还可以享受食材的美好,餐具的美好,窗外投进来的晨光的美好,以及娃长大了时时陪伴相助的美好。
要把日子过美。我可以没有很多的珠宝,但可以有很多美的餐具。其实盛食物的器具,白盘子拍照极美,但谁不是欲壑难填,越有越想有?我有了白盘子,还要彩盘子,花花盘子。
有了美的餐具,就可以诗在家里,远方在远方。草木花果、天光云雨、虫鸟鱼鹅、美女走兽、山水风景,样样入得盘碗。不,这样的话,远方也可以在我们的盘子里。
秀色可餐。粉色柔情,蓝色洁净,绿色温馨,黄色明媚,红色奔放。谢谢你送如此美丽的盘子和碗,它们好像把饭菜都衬托得好吃起来了呢。
阴雨的早晨,我在盘子里看见晴明的阳光。蒸汽氤氲的傍晚,我在小花碗里找到童年的歌谣。打蛋液时,筷子和碗相碰撞,发出音乐般的悦耳脆声。
和爱情一样,它们也是易碎品,经不住大力磕碰和滑脱失手。我打碎了多少盘子碗?数不胜数。
有时它们还是凶器,以碎片割伤手指。美从来都隐藏代价。我割破过几次手指?无数次!反正手上不是炸鸡时迸上的油泡就是大大小小的口子,更兼洗衣擦地粗糙其手。亲们,劳动光荣,双手丑陋啊。
连一只杯子,我也要选带杯碟的细瓷。不光咖啡,就是白开水,放里面也好喝,不信你试试。
可是去年春节时巫森买了四个搪瓷盆,两大两小。这蜜汁审美我只能无语或大哭。它们颜色混沌,图案老旧,不能进微波炉,更不易清洁。不知是几百年前的货底子,能找到它们也实属不易。过去用搪瓷餐具可能因为不拍摔,经济实惠。一般人家子女众多,失个手是常有的事,谁有那么多瓷器可摔?我欢天喜地地用了它们,但悄悄地说啊,都是表面的。实际上我从来不让它们上餐桌,不然吃饭就是在忆苦思甜。
我还没有拍他买的各种锅呢。其笨重,其老丑,空前绝后,天下无二。如果说选餐具和选人上的审美观是一致的话,联想到自己被选中,那么我真无话可说,惟有仰天长叹了。
这个孔雀杯是抱抱送我的,和搪瓷盆是两极,美则美矣,共工艺繁复的形式大过了饮用的内容,清洁必须放洗碗机,不然边边角角,积灰纳垢。
是的,我们的另一个平衡就是,一个高度爱美,一个低级求实,互相看不顺眼,但你能把我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