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绿

近期干旱，雨水少了，完全靠绿化工照顾的道旁绿已经不堪忍受，纷纷以萎靡狼狈的惨相呼救了。

生长在众目睽睽之下是艰难的。站在人们安排的地方，装着人们喜欢的样子，以博人开心的方式生长着、绿着，这种被豢养的状态，须紧跟豢养者的节奏，接受豢养者的安排，乃至某年月日路断人稀，这绿为豢养者所弃，失去了豢养者的看护，要么在有限的空间里枝枯叶败抑郁而终，要么成排成队被连根拔除或移往别处听天由命，甚或被弃置荒野，也是这种道旁树的宿命。

跟养在果园、花圃、阳台的绿色植物一样，保障着主人的口味，装点着主人的门面，貌似养尊处优，而实际上出头砍头、伸枝截枝，连根须都要拘于一盆、一缸之中，盘桓纠结，不得伸展。

哪有山野绿色的恣肆狂放呢？它们的根在大地上想往怎么伸就怎么伸，想往哪伸就往哪伸，想扎多深就扎多深。它们的枝想怎么长就怎么长，想往哪儿长就往哪儿长，它们的树干当然就一年一圈年轮，一年一截高度，与天地相伴，与岁月相随。不用等待看护、不用察颜观色，而沉着应对寒暑易节，雷霆风暴，诚然信然，自由自在。耐得住寂寞，经得起风霜，千年万年，顶天立地，傲然于世。

我见过的高龄大树，印象最深的，有台湾阿里山的红桧木，树龄最高的2200多岁，生得笔直挺拔，直冲云霄。安陆钱冲的古银杏树王，据称有3000岁。陕西周至楼观台的千年银杏，传为老子手植，树龄约2600余岁。虽枯枝毕现，断枝遗痕，然一树苍绿， 巍然耸立，令我伫立庇荫之下，叹为观止。这些参天古木均扎根山野，从物竞天择中走来，因其高大，其广承阳光雨露，绿荫广阔。缘其根深，所以寒暑无惧，雷霆风暴难摧。这份天地赐予的潇洒，全凭其自己打拼。

那绿，隐于野山深谷，不受人间尘嚣的喧腾污染，也不受任何稀奇古怪甚至愚不可及的思想灵机一动的影响和戕害，绿得厚实、精神，稳重、深沉，踏实、率性，这才是世间的兴衰正道，也是世间永恒的本真。

天地存绿是天地大德。淡看岁月风云变幻，笑承酷署严寒考验，顶天立地地葳蕤着、绿着，这才是无怨无悔的至美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