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电视台的摄像头

去中央电视台观看节目录制那天上午,我们要去天坛公园和国家博物馆参观。由于住在远离市区的北普陀影视城,为防止遇到首都的“首堵”,所以通知大家早上五点半出发。因为前一天是五点出发,四点二十五分起床,所以我和舒服佳老师都误以为早上有了很多时间,放松了警惕,觉得把闹铃调晚半小时就可以了。

然而那天早上,舒服佳老师刚从梦乡中醒来拿起手机看时间,我刚洗完头发,正在慢条斯理地梳头发,房门忽然被敲响。不好了,我居然把闹铃对错了!明明应当是四点五十五分起床,我对成了五点二十五分!别问我数学是哪个老师教的,我自学的好伐?

听到外面小雪老师叫我们,我一边答应:马上马上!一边和舒服佳老师以光速穿好衣服!两个大巴车都在等我们啊,作为带队老师我们每天晚上下大巴前都千叮咛万嘱托的告诉大家,不要迟到不要迟到!还在群里反复强调,不要迟到不要迟到!现在,大家已经集合完毕,我们还迟迟没有出现,这让人的脸往哪儿搁呀?

所以,在等了舒服佳老师一秒钟后,我迅速拎起背包冲了出去,可以假装成舒服佳老师迟到了,嘿嘿嘿,我老人家真是太机智了。

到了车上一看时间,我们只用了五分钟就完成了穿好衣服出门的壮举,这在平时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做到的,同时也是不可想象的!

但是,我没有化妆,没有画眼线,完全是素颜!一上车就和大家检讨,然后悄悄向几个女孩子展示我的眼睛:完全没有眼线呀,同学们!今天要去中央电视台的呀!她们于是幸灾乐祸地大笑,那意思我完全明白: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

那天中午,我们赶到星光影视园的时候时间尚早,有足够的时间吃一顿饭,有足够的时间由小雪老师为学生们讲解文化策划选题、现场观看注意事项,就是没有办法画个眼线,涂个BB霜。就好像你一直以精致的妆容见同事见朋友,忽然有一天你的心上人来了,你却措手不及,在最应当精心装扮时却素面朝天,一无可看。

于是,素着一张脸进入中央电视台的录制现场。

在演播厅门口,每人领到一件节目组发放的红色长袖广告衫。大多数人穿上是正常的衣服,我穿上发现成了一件短裙——我的意思不是我个子矮,我的意思是我苗条。

平时我们在电视荧屏上看到的舞台都是金光闪闪无比辉煌的。但是,录制现场的台下,其实一点儿也不高大上。门口胡乱堆放着道具,有一只脏旧的大钢盆格外显眼,地面上散落着星星点点的垃圾和各种导线,当然这些镜头里都不会呈现,但这种巨大的反差瞬间就消解了央视的神秘感。好像我们从一户人家光鲜亮丽的客厅闯入了杂乱无章的后院,看到了一般情况下看不到的景象,滋生出不过如此的感受。

学生们还是免不了激动和兴奋,赶紧拍照发朋友圈。是的,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朋友圈!

她们请现场工作小哥给拍照。工作小哥接过一个学生的手机,先是用他的白T恤仔细擦拭手机的摄像头,然后问:你们是要拍个胖点的呢还是拍个瘦点儿的呢?

有人回答他:当然拍瘦点的哦!

只见小哥举着手机返身背对我们,如离弦之箭一般将自己瘦瘦的身子射到了舞台的一角,现场的最远处,作势给我们拍照,逗得大家哈哈大知,我旁边的一个工作人员当场就笑趴了。

小哥又跑回来,在适当的距离从各个角度正式为我们拍照。拍完了,又去问学生:你们是学生吧?这么多妹子,是师范生吧?谁带你们来的啊?

学生们说:木兰老师带我们来的。

小哥就问:木兰老师在哪?

大家都穿着一样的大红广告衫,木兰老师我又素着一张脸深陷学生堆儿里,小哥找不到我,学生们就一遍遍指给他看——我的意思不是我个子矮,我的意思是我很年轻的哦!

小哥走到我身边问:木兰老师,谁介绍你们来的呢?

我说:是小雨老师。

他听了,马上肃然起敬。看来我刚刚认识的小雨老师在这里很有面子。

正式录制前有热场节目,是为正式剪辑准备素材的。由于现场其余人多为大爷大妈,我们这个学生团队显得又年轻又有活力,高处的移动摄像头不断对准我们。在大屏幕上看到自己的影像,女孩们开始兴奋地尖叫。

但是,因为从来没有上过镜,她们不免害羞和紧张,当镜头对准自己被拍特写时,她们不是低头就是惊叫,再不然就是用双手捂住脸。

这可怎么行呢?

我赶紧悄悄告诉她们:镜头过来时,要迎向镜头,不要躲闪!给你镜头,就说明你美。然后心里不免遗憾,忘记让他们带校徽来了,真是失误。无论现在就读哪一所学校,每一个人,其实都应当为他们的学校感到骄傲,并努力为自己的学校做些什么,以当得起这份骄傲。

镜头再过来时,人人不再躲闪。说实话,她们正处在人生最美的年华,上镜的脸,真是如屋顶明月,又圆润又明媚。

正式录制开场,主持人李思思唱了一首《中国美》。只见她五官精致,身材窈窕,长发飘飘,一身淡蓝色套装又得体又优雅,加上清亮纯正的语音、文雅端庄的仪态,堪称完美。

我们一时竟看呆了。

这时,有三个摄像头开始了录制。一个是刚才抓拍我们的高处的长手臂摄像头,一个是正对舞台的位置相对固定的轨道上的摄像头,这两个摄像头都是摇控的,主要对着舞台,不再对准台下。还有一个摄像师操作的摄像头,这个镜头在地上移动,主要是抓拍台下画面。

翻唱嘉宾翠翠拿出精心准备的湘西苗家食品给大家品尝时,学生们举起了手。于是,苗家糍粑被送到我们手上。打开暗绿色的糍粑叶子,染成翠绿色的糯米入口清甜无比。大家尽情品尝时,摄像师马上推着镜头过来了。这一次,女孩子们不再害羞,她们清澈的眼神、妩媚的笑容和贪吃的样子都被收进镜头里去啦!

嘉宾唱起《红旗飘飘》时,学生们情不处禁地跟着唱了起来。“那是从旭日上采下的虹,没有人不爱你的色彩。一张天下最美的脸,没有人不留恋你的颜容......”摄像师又神速推近,及时抓住他想要的亮点。迎着镜头,女孩们更加神态自如,我终于放心了。

最后,汶川幸存者星月讲述她的故事时,现场没有一个人不眼含热泪。十年前那牵动全中国人的灾难,那灾难中不折不屈的感人故事,打动了每一个人。泪水大颗大颗地从眼角滑出,这在脸颊、在衣襟、在手背上滚落又碎掉的珍珠,什么时候被收进镜头,我们已经完全不知道了。看到因为受伤,身高停留在小学四年级的十九岁姑娘星月,那么坚强,那么乐观,享受到她美如天籁的歌声,我们哪里还意识到有摄像头啊?

录制结束,才赫然发现,那个扎着马尾辫的摄像师正在我们面前慢慢收回他的镜头。

愿这次走出象牙塔,在常规校园生活之外的实习经历,在我们面前打开它的镜头,我们要被看见,被听见。我们也想在其中看见天地,看见众生,最后,看见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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