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农业（Regenerative Agriculture）正当道，发展规模待壮大
导 读：
再生农业与我们在国内听到的保护性农业（Conservation Agriculture）类似，只是因为全球气候变化和温室气体排放问题越来越严峻，保护性农业或保护性耕作被挖掘出更多缓解并应对气候变化的效益。因此，保护性农业被赋予了更高层次的责任和角色，并开始采用近几年在国际上流行起来的新命名“再生农业（Regenerative Agriculture）”。再生农业最直接的目的就是提高土壤健康，主要的手段也是我们熟知的几种方式：种养结合、覆盖作物、免耕和轮作。由于工作原因和个人兴趣，最近我读了很多国内发表的研究文章，主要比较不同耕作模式（传统翻耕、深松、旋耕和免耕等）对农田土壤和作物产量的影响。这些研究鲜有多年定点监测，大多根据一年两年的数据得出深松和旋耕可以大幅增产的结论。欧美多年实践的保护性耕作经验告诉我们，免耕和轮作的生态与经济效益最快要三年以后才有明显优势，监测周期一般为五年。一两年的监测结论对保护性耕作是不公平的。作为耕地面积和淡水资源非常非常有限的地区来说，我们需要认真回答一个问题：什么是可持续农业生产力？其实这是一个二选一充满艰难抉择的选择题，是要短期内持续增长的产量，还是要长期的农业生产能力？如果保护性耕作让前三年减产5~10%，但是可以节水20%以上，提高土壤有机质至少20%。这个结果在粮食安全的大前提下，我们能不能接受？（李颖）
作者：Emily Payne艾米丽·佩恩
译者：韩明会（北京林业大学、大自然保护协会志愿者）、李颖（大自然保护协会中国农业总监）
“有些术语难以定义。'可持续农业’就是其中之一，”美国农业部国家农业丛书写道。“在这个瞬息万变的世界里，有什么是可持续的吗? 我们想要维持什么?”
随着消费者对透明度的要求越来越高，各种标签和行动也越来越多，很难确定在全球农业体系中什么才是真正可持续的。根据基本定义，可持续的食物系统不会破坏土壤或环境，应该可以保护地球的自然资源。但是，世界上大约三分之一的表土已经严重退化，联合国估计，如果按目前的土地利用方式继续下去，表层土在60年内会完全退化。根据联合国2019年的一份报告，随着物种灭绝的速度加快，全球范围内的自然资源正在以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的速度减少。考虑到目前的状况，可持续农业的倡导者们是不是由于仅仅强调维持而限制了思维的发散?
进入再生农业：被称为“超越可持续”的再生农业方法试图通过一个自我滋养的生态系统来增加土壤，这个过程同时也对环境有利。一个闭环系统，不是终止人类对环境的影响，而是逆转它。这是不是好得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再生农业如何运作
再生农业的方法侧重于恢复已被工业和农业系统退化的土壤。它是通过整体农业和放牧技术重建土壤有机质，从而促进生态系统的健康发展。简而言之，再生农业是基于自然的解决方案。
土壤有机质是植物或动物组织在腐烂过程中产生的物质。虽然大多数土壤只有2%到10%的土壤有机质，但这对土壤健康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土壤有机质每增加1%，每英亩土壤就能多容纳2万加仑的水。蓄水能力的提高意味着作物在干旱或暴雨时期更加顽强。土壤有机质通过保持地表残留物、根系和更好的土壤聚集状态以及更多的土壤孔隙结构，减少了养分流失和侵蚀。
土壤越健康，作物就越健康。当植物拥有生长所需要的营养和根系时，它们就会合成化合物来帮助抵御病虫害。也有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一个健康的土壤微生物群落充满必要的细菌、真菌和线虫，更有可能生产营养丰富的食物，促进人类健康。
再生农业通过多种技术促进土壤健康:
整合牲畜作用Integrating Livestock
当动物移动时，它们的蹄子会破坏土壤，压实不可食用的植物，让营养物质和阳光进入新植物——本质上加速了土壤有机质的形成，压碎的树叶和叶柄形成了天然的覆盖物。这就为种子发芽提供了更好的土壤条件。牲畜的粪便增加了土壤中的营养物质，进一步提高了持水能力。
覆盖作物Cover Crops
再生农业技术的关键原则之一是始终保持土壤覆盖。这可以通过植物残体和覆盖作物来实现，它们可以保护土壤免受风和水的侵蚀，降低土壤的温度，并喂养土壤中的微生物。
免耕No-Till
一茶匙健康的土壤中含有的生物比地球上的人口还多——这是非常重要的生态系统，关乎整体土壤健康。机械、物理和化学(合成肥料、除草剂、杀虫剂和杀菌剂)干扰都对土壤微生物群落产生负面影响，使土壤养分循环和环境恢复力受到威胁。并且降低对土壤的扰动可以保持土壤结构，防止侵蚀。
作物多样性Crop Diversity
“大自然更多的是合作而不是竞争，”再生农业先驱Gabe Brown在《泥土到土壤:一个家庭的再生农业之旅》中写道。多样化的生态系统—无论是植物还是动物—意味着更健康和更具恢复能力的土壤。
土壤健康的重要性已经不是新闻了—许多人多年来一直在争论这个问题。但是罗德尔研究所Rodale Institute因推广“再生有机”这个术语而著名。“再生优先考虑土壤健康，同时包含动物福利和工人公平的高标准。我们的想法是建立一个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农场系统，以提高每一个相关生物的生活质量。主要的区别是基于系统的方法。
“没有什么灵丹妙药，”布朗指出。每一个从事再生农业的农民都会根据自己的作物类型、土壤类型和财产需求进行调整。支持者说，重要的是正在采取措施来增加土壤有机质，增加整个系统的生物多样性。
结果
“我可以阻止密西西比河的洪水，我可以治愈西部的干旱，我可以治愈人类的肥胖。你只需要给我三个州: 伊利诺斯州、爱荷华州和印第安纳州。还有一大群牛，” Ridge Shinn说，他是食草牛肉专家，也是马萨诸塞州Big Picture Beef公司的创始人。这是个大工程。但我知道我可以做到”，他开玩笑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给他这个机会。
但有大量事例表明，再生农业技术发展相对较快，也产生了变革性影响—然而迄今为止，影响的规模却小得多。
当Gabe Brown在他位于北达科他州Bismark的牧场引入再生农业措施后，牧场土壤的有机物和雨水吸收能力增加了两倍，而他能够处理的牛群数量是过去的五倍。这个牧场也是羊、鸡和几十种农作物的家园。当他注意到牧场本身的景观发生了巨大变化时，他先前负债经营的农场开始盈利了。
2013年发表在《农业系统》(Agricultural Systems)杂志上的一项研究显示，与传统管理的农场相比，再生农场每英亩可以容纳更多的牛，降低了奶牛和小牛的死亡率，减少了饲料的购买，减少了除草剂的使用。研究人员还发现，表层土壤较深，透气性较好，而且被植物密集覆盖。
美国电影《最大的小农场》于2019年春季上映，讲述了初为农民的约翰和莫莉·切斯特在洛杉矶郊外重新开垦贫瘠、看似无望的土地，进行欣欣向荣的再生经营的故事。还有一个正在进行的全球再生项目纪录片地图，目前列出了250多部。
关于碳的大讨论
关于再生农业最重要的争论是围绕着从大气中固定碳的可能性来展开的。通过经验计算，每英亩上1%的有机物质可以吸收5吨碳。不是利用什么技术，而是利用光合作用。在这一领域最杰出的参与者中，Allan Savory被许多人称为“再生农业的先驱”。萨沃利2013年的TED演讲主题是“如何防治荒漠化和扭转气候变化”，他的演讲吸引了550多万观众。萨沃利表示，抗击气候变化的唯一途径是饲养牲畜。他的支持者们对此深信不疑。
非营利组织再生国际(Regeneration International)声称，将10%至20%的农业生产转移到最佳实践的再生系统，将会固定足够的二氧化碳，从而扭转气候变化。研究发现，采用这种集约放牧管理可以增加土壤的碳汇，并将草饲牛肉的终生温室气体影响降低24%。
德州农工大学(Texas A&M University)的牧场生态学家、教授Richard Teague博士在2016年带头的一项研究支持这样一种观点，即适当的放牧管理可以固定足够多的碳，以抵消温室气体排放。作者写道:“将牧草和反刍动物纳入再生管理的农业生态系统可以提高土壤有机碳，降低因为耕作、无机肥料和杀菌剂带来的破坏来改善土壤生态功能，并增强生物多样性以及保护野生动物栖息地。”
正如布朗所指出的，无论是解决气候变化问题还是解决粮食系统问题，都没有万全之策。再生原理已经被证明可以将大量的碳封存到地下。但要想取得足以扭转气候变化进程的成就，需要整个系统的协同合作。
“自伽利略以来，每一位科学家的命运都是这样的：一旦他们发现了一些与现有科学信仰大相径庭的事情，他们的理论要么被回避，要么被认为是疯狂的，”Savory在2018年对《成功农场》(Successful Farming)杂志说。“值得庆幸的是，我当时已经疯了，在官方和专家的多年反对下幸存了下来。”
成为主流
今天，越来越多的机构、公司和种植者开始对再生农业感兴趣—尤其是在过去的一年。与Patagonia(世界顶级的户外运动服饰品牌)和Bronner博士等合作伙伴一道，于2018年启动了再生有机认证体系，旨在推动现有有机标准的变革。非营利组织联盟拥有250个全球合作伙伴，主要由可持续发展的组织和公司组成。与此同时，脸书再生农业讨论组有超过21500名成员在该平台上积极讨论。
美国通用磨坊公司(General Mills) 开始帮助燕麦生产商实施诸如免耕、作物轮作、多样化、整合覆盖作物以及在可能的情况下整合牲畜等再生措施。通用磨坊宣布了一项承诺，将在2030年之前将可再生农业应用到100万英亩的农田中。
2018年，印度安得拉邦的政府启动了一项计划，到2024年，将800万公顷的土地从传统农业方法过渡到零预算的自然农业，这是印度第一个100%自然农业的邦，意味着他们将取消使用合成化学用品。farming-state组织者强调了可再生农业方法的积极外部影响: 气候适应系统，这将有助于提高和保护当地的粮食系统和农民的长期福利。
再生农业甚至已经进军了在线杂货业务。Blue Apron的创始人、前首席运营官Matthew Wadiak最近创办了在线食品杂货商Cooks Venture，该公司表示，他们是通过再生方法饲养家禽的。
投资者也在参与其中:特别是再生农业的投资机会越来越多。农田LP(Farmland LP)主要投资于将传统农田转化为可再生的有机农田。致力于以市场为基础的环境问题解决方案的非营利组织达美研究所(Delta Institute)正在努力开发“一种颠覆性的基础设施，使我们能够向可再生农业领域释放大量资本流动。”位于比利时的土壤资本公司为农民和希望发展再生农业的组织提供咨询、管理和投资。
联结农业科技
再生农业的意识形态是回归自然过程，其本身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但许多人表示，农业科技的创新将在提高运营效率和促进沟通方面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但是你需要聪明的人来操作这个系统，” Shinn说，“因为它是一门艺术，而不是科学。”
“我们需要开发基于再生农业基本原理的技术，解决问题的根源，比如杂草或害虫。我们需要传感器帮助,使再生过程更加再生或协助每个种植决策,” 作为土壤联盟主席和Schlossgut Alt Madlitz总经理的Benedikt Bösel说道。后者是一个在东德已实现不同形式的再生生态农业和林业的企业。
例如，来自Teralytic的土壤传感器可以测量土壤透气与呼吸—关键的土壤健康指标—以及整个季节的养分水平，因此，初采用再生方法的农民可以用数据量化结果。公司的卫星作物健康图像软件可以让种植者比较作物在每个生长阶段以及不同季节的健康状况，这是再生技术影响的直观表现。分享这一见解将是传播这一实践的关键。“你有机会与世界各地的人们联系，看看他们是如何做的，他们是如何解决问题的，等等，”Bösel补充道。
可规模化吗?
大公司有资金支持这些可持续性倡议，而且有技术进一步支持它。但对于规模较小、希望转型的家庭农场主来说，转型是要付出代价的。“这需要一点时间。这是一个生物系统; 它不像喷雾剂那样立竿见影，” Shinn说。“转型是一个挑战—但我们有技术。”
许多人认为，将土壤健康与消费者健康联系起来将是消费者需求的最大驱动因素之一。“我们必须改变我们的方法来提高我们的食物,”这将会让消费者认为,“这不仅直接影响我,影响地球长远的平衡与稳定,它还影响了我的孩子,”Aaron Niederhelman说。Aaron 不仅是OneHealthAg的 CEO和创始人，也是再生农业播客采购项目的主管。
消费者需求的增长将使更多的农民更容易看清趋势并投资于转型。“必须以市场为导向，” Shinn说。“所以我们正在尽我们所能，尽快解决这个问题。”
现在，再生农业成了全球的草根运动。不管他们把它贴上再生的、可持续的或有机的标签，许多第一次耕种的农民都欣然接受了这一再生的承诺，即恢复一个破损的农业生态系统。
随着越来越多的年轻人进入这一领域，以及为没有土地的人出台的农地流转方案，合作实现集体变革的机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大。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政治家(比如Bernie Sanders和Alexandria Ocasio-Cortez)正在把再生解决方案带入对话，更多的主流新闻媒体正在为更广泛的受众定义这种做法。
“我们改变食物系统的唯一方法是让有影响力的参与者和我们一起吃饭，” Niederhelman继续说。这意味着与非营利组织、大公司、小规模农民、投资者和意见领袖合作。它还意味着帮助消费者理解这些实践的意义和含义。
“我们必须停止说传统农业不好，生态农业好。这让不同的做事方式之间很难找到解决方案和共同点，” Bösel 说道，“其实应该只有一种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