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真好】特约作家/曹江
——记长子成长点滴
俗话说“父不夸子”。可每当回忆起我那长子成长历程的轨迹和点点滴滴，我就心潮翻滚，情不能自抑，会对儿子的好夸赞一番，因为他配得到父亲所有的赞美。
我有两个儿子，没有女儿。但没有遗憾，没有苦恼。人们都说“女儿是父母的小棉袄”，我虽没有“小棉祆”，但我的两个儿子像“大皮袄”、“电空调”一样的暖心和舒适。
大儿子从小很懂事，很听话，也很吃苦。
记得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应该是三四岁。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人们都不富裕。特别是我们这些农村考取学校毕业后成家的学生，更是困难重重。读书已经花去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还借下许多债务。难于启齿的是，成家时就连常用的生活用品都是众亲戚捐赠。房子不用说，一般工作人员都是租用，我当然更不可能例外。尽管我夫妻俩都上班，却收入甚微。每月除了生活必需，所余工资有计划地安排填补偿还窟窿。儿子上幼儿园，每天早上一角钱一个烧饼，都难得满足，常以一个旧馒头代替。可儿子从不嫌好道赖，爸妈让吃什么，他就默默地吃什么，没有求告，没有皱眉，没有哭闹。
一次我带儿子上街，街道两侧杂货滩琳琅满目，各种美食瓜果馨香扑鼻。因为当时我实在囊中羞涩，儿子又从来不因为吃食死缠烂磨。通常只是买些必需的蔬菜米面，油盐酱醋，便匆匆带儿子回家。可这一日儿子似乎长大了许多，竟向我提出要求，他指着苹果说：“爸爸，我没有吃过那个又红又圆又大的东西。”我先是一震，儿子从来没有提出过要这要那，今天怎么了？接着我的眼泪唰地涌满了双目，死劲地含着没有让它掉了下来，却泉水一般地淹没了我的心，像冲翻了五味瓶，一时不知什么滋味，让我倍感酸楚和难受。儿子已经三四岁了，竟没吃过“元帅”那种并不太贵的苹果，告人都难以置信，可事实确实如此。不知是自卑，是悲哀，还是无能，袭击着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于是我狠狠心，给儿子买了苹果两斤，共花了一元二角钱竟让我下了很大的决心。
儿子小时候也很聪明。记得在五六岁时，我就教儿子背小学一至六年级教科书中的古诗词课文。儿子奇迹般地学得快，不用教几遍就背诵如流。没用多长时间，大约不到一年，就把小学的古诗词全部背会。那时我很骄傲，也很自豪，到处炫耀。每遇好友或亲朋，我就让儿子背几首显摆显摆。儿子很乖巧，把我的话当作命令执行，从不抵触和退缩，让背几首就背几首，常常引得亲朋好友拍手叫好，赞不绝口。
由于儿子从未反抗过我的压迫性教育行为，我对儿子的期望值也越来越高，方法和手段也越来越迫切和蛮横。
当儿子上一年级时，我就逼着儿子练习庞中华的硬笔书法字贴。那时学校布置的家庭作业很少，儿子做完作业必须写三页字贴；到了二年级，除了作业、字贴任务完成后，我又为儿子增加了每天写一篇日记的项目。起初是我出题目，随着时日渐增和持久，我也心思挖空，想不出好的题目。于是就逼儿子，眼前看到什么就写什么。如，面前有一个墨水瓶，我就让儿子写其形状、颜色、大小、方位、作用等。两年时间基本没有间断，儿子也一直认真地完成，稿纸足足用了十几本。
直到我脱产上成人大学在山城，儿子的重负才得以减轻，可更惨的遭遇向儿子降临。
那时，我们夫妻都还年轻，除了望子成龙，心中还有另一个奋斗目标：如何改变家庭窘境？努力早日摆脱贫困。由于我们双方父母都在农村，不可能抛下赖以生存的土地不种，来到城里为儿女照看子孙。当时也没听说有保姆可雇佣，更何况即使有，咱也没那条件和可能。因为，现实和条件已经决定，我们别无选择，必须克服一切困难，自立更生！但我难得考上了成人大学，上学毋庸置疑是肯定的，它关联到我的前途和全家的命运；妻子在工厂也不可能辞职，那时没听说有停职或辞职看孩子的事情。妻子上班是二十四小时三班倒，当时想也不敢想去找厂领导，要求照顾照顾家庭。这样，儿子的事情不可避免地落在了他自己肩上，儿子必须承担起照顾自己的责任。
每到妻子上夜班时，就把儿子独锁在家中。大夜班还好，夜间十二点儿子睡熟，妻子上班到次日八点正好送儿子上学；轮妻子小夜班，儿子就惨了，妻子小夜班是下午四点上班，直到夜间十二点下班，这期间儿子独自在家中。儿子虽然三年级了，但仅有不到九岁（儿子早上学一年多），他放学自己回家吃了妈妈给他放锅里的饭菜，做完作业睡觉。那时既没电视，也没手机供儿子消遣、游戏解闷，好像我们也没有担心过，有人贩子或盗贼拐走儿子或入室盗窃的案子发生。说是睡觉，其实儿子一直在等妈妈下班回来。每听到门响，儿子就装着觉睡得很沉。不知他小小心里是怎么想的，是怕妈妈担心，还是怕妈妈批评。有时妻子回家，儿子却怀抱着闹钟，满脸都是泪痕，满眼都是泪水，可就是不流出来。妈妈问他“又哭啦？”他总是摇摇头，带着哭腔说：“没有！没有！”不知他幼小的心里承受着怎样的恐惧和煎熬。
我们不止一次的听左邻右舍提起和相告，说经常听到孩子深夜“呜呜”的哭声，他们都很揪心。相处好的邻居和朋友，有时对我夫妻甚至怒不可遏地训斥：“你们挣钱做什么！连孩子也不管不顾，不尽父母一点儿责任！”每听到这些扎心的话语，我们就无地自容，总觉得对不起儿子，但又无可奈何，决定不会因此改变，现状暂时得以改变是绝对不可能。因为，为了过上好的生活必须打拼，全家谁也要付出牺牲，这是老一辈教给我们的人生信条，必须传承。我常教育儿子：吃的苦中苦，方能成为人上人。
那些年月，印象中我们没有为儿子提供过，那怕少有的欢乐自由玩耍的时间和空间，儿子童年的天性基本全部被扼杀殆尽。儿子能够开心的时候，唯一的期盼就是四姑夫和二舅能来走走亲。只要四姑夫和二舅来，儿子就特别得高兴，因为四姑夫和二舅能给他买好的玩具和爱吃的零食。同时还能让父母放松监督，相对快乐和自由地玩耍几日。而毕竟四姑夫和二舅每年来的次数很是零星，根本满足不了儿子要求自由和玩耍的天性。他成年累月地陷于难耐的寂寞孤独，和没完没了，无休无止，枯燥无味的学习中。
就这样，儿子整整坚持了三年。我毕业后到了离家不很远的单位上班，儿子又长大了三岁，但儿子的营生却增加得更多更重。那时都兴到单位打开水，由于我经常出差不在家，就需儿子到我工作单位打开水。若大的铝壶一天要打好几次，途中要歇好几歇。此外，余空还得接送和哄比自己小九岁的小兄弟。到了冬天，还要升火劈材，打炭倒炉灰。现在想来，儿子那时就像一个童工，没有工钱，没有关爱，没人呵护。为了把儿子培养成一个我理想的模型，我给儿子买的第一本课外读物就是前苏联作家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所著的长篇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我要儿子学习书中的主人翁保尔柯察金，成为一个具有钢铁般意志，对国家有贡献，对家族光宗耀祖的人。
为此，每当假期，我就让儿子回老家帮姥爷姥姥收割庄稼。儿子面对艰苦的体力劳动，从不皱眉认怂。儿子个子不高，干活却不含糊，特狠苦，从不叫苦叫累。打草割麦，铺场脱谷，样样学得快，做得好。让村里的老农都深感吃惊，不可思议。一个城里长大的小孩，竟有这般体力和毅力，能吃下农村孩子都难以吃了的苦水！最受感动的当然是他姥爷和姥姥，本来老俩口就疼爱小外孙，看着孩子这样卖力吃苦，更让二老心疼感动不已，疼爱的经常为小外孙杀鸡宰兔。儿子更像归了池的鱼，出了笼的鸟，在姥姥家享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自由和宠爱。所以，每到开学季，儿子就很苦恼，二老也依依难舍，老泪纵横，难舍难离。
随着儿子的日渐长大，我那套育儿法也日渐失去灵效。不知什么时候，儿子对我的要求和教育开始了抵触和无声地抗争，学习成绩日下，厌学逃学成为家常便饭，频繁发生。到初三毕业时，竟连高中都没有考上，这让我深感十分的丢人和痛心。觉得无脸见人，我万念俱焚，结结实实地从高空坠到了埃尘，好长时间竟不想和他人提起儿子的学习和成长历程，我对儿子的教育以彻底失败而告终。
不得以，我让儿子去参了军，而且去的是新疆和静，距张家口两千陆佰多公里的路程，坐火车就要走一个星期之多。此一去真可谓山高路远，历经万水千山。正是，“经年此去，相思满载，望断天涯归路。晓风长夜梦依依，月千里，频添思慕”。亲戚和熟人都说我夫妻真心硬、真狠心，孩子那么小就送去当兵。我们夫妻何尝不是感觉像“隔肉一样的痛，但我叮嘱自己要坚定决心。硬着头皮，吞着泪水告诉儿子“好男不当兵，好铁不辗钉，那是旧社会的事情。新社会了，应是好男要当兵，好铁也辗钉。人生的道路没有捷径，要么好好读书光祖耀宗；要么当兵报效祖国，保卫和平。这是你人生历练之必经。好男儿要志在四方，是雄鹰就该翱翔长空；是虾蟹才沟壑求生。”儿子由于没考上高中，又不愿补习复读初中，自己也清楚，再无更好的出路，只好依父母的安排执行。
到了部队，新兵训练强度很大，可儿子一点也不怵。老实说，作为父母，我们也为儿子担心，听说与他一起走的就有逃兵。不过，儿子自小劳动，体质体能很好，在训练中发扬了他吃苦耐劳的精神，入伍半个月后，营首长就给我来信，大致内容是：儿子表现很优秀，训练很吃苦，很有悟性。儿子确实如营首长所赞，成绩表现很突出，三个月新兵训练结束后就直接提任班长。不久，又被团里调到集训队，参加全军军事大竞赛。据部队团首长介绍，儿子是他们团里的神枪手，体能也十分过硬、了得，一口气能做200个俯卧撑。第二年就获得了“优秀士兵”称号。儿子属于城镇兵，服役两年就可以退伍回城，可部队因他表现特殊，成绩优异，加之竞赛需要，硬是多留了一年才退伍回城。
儿子当了三年兵，非但没有和家里要过一分钱，而且第二年探亲回家，还带回平时省吃俭用积攒下的500元现金交给母亲，说以贴补家用。我们真不知道儿子那么小的年纪，竟有那样的孝心；我们真不敢相信，他对父母小弟是何等的牵挂和关心。他的举动让我夫妻感到又是吃惊，又是爱怜，又是心疼。我暗想，对儿子的教育不能全盘否定，虽然文化没有学多学深，起码让儿子懂的了正确的人生——不怕困难、热爱劳动和对家庭亲情负有责任。
儿子工作和成家以后，悟到了文化在工作和社会上的重要性，便自学了函授考试，三年后顺利地拿到了大专文凭。在单位的表现，深得领导的信任和同事们的赞称，工作没多久就任职单位中层。工作责任心强，而且十分认真，业务水平也很过硬。此外，随着儿子的日益成熟和社会阅历越来越广而深，对家庭的责任和对父母的孝心，让我们也越发感到满意和称心。
由于我们夫妻年龄的日渐增大，身体状况也每况愈下，儿子的作用也日显重要。凡大事小情，都由儿子关顾。每当我们那怕是头痛脑热，感冒发烧。儿子就像是自己神圣不能推卸的责任，无论是午夜或清晨，只要听到我们呼叫，他就焦急万分地或是送医院诊断治疗，或是找医生输液、打针，那种悉心的照顾和关心，让我们十分暖心和动容。
最让所有人感动的是，前年妻子生病在市医院做手术，儿子对谁都不放心，他亲自陪床二十多天，端屎倒尿，从不厌烦和麻懊。病友们羡慕，医务人员赞叹。所有知情人都说，就是老公和女儿也不可能照顾到那般周全和贴心，可谓细致入微，面面俱到。
每当逢年过节，就是儿子发挥厨艺的最好时机。别说是要其母亲和我靠边，就连其媳妇和弟媳及小弟也只能打个下手，做些零七碎打的营生。无论放假和休息多久，只要他在，别人就休想插手饭菜。
儿子对我们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照顾，让我夫妻俩无比欣慰，让亲朋好友羡慕传颂。有这样的儿子，我们真正感受到了骄傲自豪和荣幸。他不仅能为我们遮风挡雨，还为我们家庭营造了一种祥和、温馨、美满的气氛。让我们倍感舒适、安逸和幸福无比。
回顾长子成长的点点滴滴、零零总总和坎坎坷坷，一路上真让我们操碎了心。这心操的，过大于功，为儿子输入了太多的负能量，起到了很大的负作用。对此，我内心充满了愧疚和自责，深感痛心疾首。其实，我们内心并不是对儿子毫无感情，也与其他父母一样十分关爱、牵念和心疼，也许亲得更切，爱的更甚。只是当时条件所限，和极端的传统理念影响太深，才发生了许多让儿子不愉快的事情。每每想起儿子很小很小所吃的苦，所受的罪，我们的心就像撕碎了一样剧烈的痛。他小小年纪所承受的负荷，是常人难以负起的重。残酷的教育方法，不切实际的望子成龙观念，拔苗助长的强制手段，险些毁掉了儿子的人生。
儿子能成长到今天，我们很庆幸、很幸运，我们为他深深的祝福！愿他一生健康、平安、幸福！
诗人风采：
曹江，河北省张家口市万全区人。毕业于张家口市教育学院文秘专业。曾先后在教育、行政和金融部门供职，现已退休。文学爱好者。在多家知名传媒平台发表过诗文；入选《中国名家名著典藏参赛作品选》和《全国名家名著参赛佳作选》；被《世界诗歌作家文集》聘请为金牌文学顾问；荣获《中国名人名家杯》一等奖。现任《全球华人文学社》特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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