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人家 || 作者 杨进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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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人家

作者    ‖    杨进荣

多次穿越沙海，很少深入沙海。很想知道，那一眼望不到边的黄色里，是不是除了沙，还是沙。最多长几簇沙打旺，骆驼草，或者胡杨什么的……

乙丑四月，途经三边，无意中与同车家在当地的朋友说起，他侃侃而谈，沙海深处，有绿色的地方就有水，有水的地方一定有人生存，蒙人多，汉人少，以放牧为主，野韭菜、肉丛蓉、沙盖、地绞这些天然的野菜，若与他们放牧的牛羊肉混搭，比我们三边的牛羊肉还要纯香好吃……这几天我带你去一趟。我连忙说感谢！

第三天天濛濛亮，豪爽大气的朋友敲开我的门，邀我去沙海深处一游。

车子一路向北，穿过三边的靖边县，来到了该县的红墩界乡和白城则乡，沙漠迹象已十分明显，驼驼刺沙蒿蒿和人工栽植的杨树柳树，一片或一块儿地被沙漠包围分割，一楞一楞的沙梁象踏墙。

远远望去，阳光下，有一处残垣断壁式的白色塌城出现在眼前。这就是史上有名的统万城，是我国历史上唯一一个由少数民族匈奴族的赫连勃勃建立的大夏国都城遗址。

停城登临，正值午后，骄阳下墙体泛出白光。残城剩余墙体北高南低，城内中心有一殿墙残留。墙质系混有白灰的砂石土夯筑，相当结实牢靠。谷雨前后，南来的紫燕成群结队，上下翻飞，低空徘徊，呢喃声一片。在两塌城的高处洞穴中盘旋进出。城内已被人开垦耕种过，破瓦碎砖遍地都是。

站立最高处，沙漠的风一阵比一阵紧张，吹得周边为吸引游客插的几杆破旗子呼啦啦乱响。

当年旳豪华繁盛已荡然无存，往来的商贾驼队踪影全失，旌旗战马偃旗息鼓 。历史就是这般无情，它执起岁月的刀剑，埋藏所有的恩怨情仇，空留一帮文史学人，在那里感念概叹！

走出统万城，继续北上，下午的风，有点侵皮凉心。沙海绿洲，景色不错。百公里后，进入内蒙界。砂砾不时出现，骆驼群慢悠悠地徜徉其中，低凹处有人耕种，看来这里还不是纯粹的牧区。

约没过了一个钟头，车子进入砂石遍地而兼生索索草的牧区地带。看见了牛群，看见了羊群，牛和羊的数量不是内陆汉人放喂羊的一半百只，而是几百成千的阵势。庞大的牧群，一两个牧人骑着摩托来回拦放！再前行，看见人家了，两三个蒙古包冒着炊烟，朋友的朋友领着几位男女牧人，在离蒙古包一百多米开外等候，两只狗吠着向我们行进的方向跑来。蒙人兄弟摇着一块哈达召引我们。

众所周知，蒙古族是一个马上民族，剽悍英勇，力大豪爽，酒量不小，肉量很大，热情好客。接迎我们进帐篷，包内陆毯铺地，一圈低饭桌，主人按蒙人待客之道，分宾主坐下。寒暄数句，每人先上一碗热烫的奶茶。接着端上散着热气的开锅羊肉，肉肠肉肚，顿时，清香的羊肉味满包发散，主人拿起肉刀，割下重要的一块肉，递给坐在正中的我，然后介绍刀怎么削肉，肉怎么醮上捣烂的野韭菜花吃，再示范了肉肠肉肚的吃法……香啊，这才是纯天然久违了的羊肉味道。

在蒙人家做客，酒是必有的待客之用品。各种的敬酒，没喝我都有点醉了，半碗，只看蒙人一仰脖子就喝个精光。我们哪有这样的海量？三小碗后，酒曲敬酒活动才正式开场。而我们随行的三人，已经有点朦胧了，听不懂半汉半蒙的话，自个身不由己地端碗就碰。

三位蒙人拉起了马头琴，低缓而悠扬，深沉且含情。一曲《蒙古人》，我的朋友便端起酒碗和蒙族兄弟边碰边饮边唱，酣畅地不能自禁，痛快地喊叫吼唱。挂在前胸的哈达，都被酒淋湿，一曲接一曲的蒙人音乐，直至把随行人员送入梦乡。

我因身体不适，婉拒没有多喝，半夜异地他乡，加上随行中有位大哥过量说梦话，我便披衣起来，站在蒙古包外，看一弯新月挂在西天，听野风走过亘古荒原，空寂的蒙古高原，好象有一根针掉下，都能听出声响一般。大城市黑夜天幕上难见的星星，在蒙古草原的夜晚，闪闪烁烁，机灵耀眼。偶尔的羊咩牛哞和狗吠，都象自然天成的诗行，不用创作的优美乐章。

千百年来，这里的人和牛马羊盘踞在高原上，草场在哪，他们便走向哪，水源在哪，他们便栖居在哪。这种逐水草而居去生的简单，不正是席慕容乡愁里的念念不忘，德德玛浑厚低沉的女中音的凄美思乡，腾格尔撕心裂肺的悲伤？

夜露打湿了我的衣裳，一股风，让我猛地打了个寒颤。蒙古草原的四月还有些冰凉。

天刚亮，我们还没有起床，老大娘已为我们端来了洗脸水。早餐的奶茶、饼、肉都已准备妥当。古稀老人侍候我们，她一定起的很早，反倒让我有点愧疚难为情。吃罢早点，出帐篷看观草原人家。恩克家的草场沙化严重，一处一处已经裸露出黄沙的草场，象患过毒疮人的头顶。家选在一处有沙楞的地方，惜地又暖和，可以抵挡一点从外蒙高原刮来的冷风。憨厚微胖的恩克说，为保草场，他已经处理了三分之一多一点的牛羊。草原是我们蒙人的命根子，没有草原没有牛羊，不知如何生存？……是啊，牧人的草原，汉人的土地，都是赖以生存的土壤，一但沙化失去，恢复将是一项十分困难的事情。

蒙人大叔不知从何处背来了一捆柴禾，深一脚浅一脚地向蒙古包走来。我们要换下来，两人抬走，无论怎么说，他都不肯。不会汉语，交流困难。恩克急匆匆走到跟前，说了几句，老人把柴交给了恩克。恩克翻译说，老父亲的意思是这活不能让客人帮忙，树枝棘会把客人扎伤……

恩克架起了石头垒起的土炉子的火，把一个焊接好搁在土炉上能转动的钢筋烤耙从家中抱出来，擦了几遍，然后拿出坑桌和羊排调料，用传统蒙人烤肉的办法，拌制要烤的羊排。他的妻子是一位牧区学校老师，今天周末，也来帮忙。妻子看来很漂亮，是牧人妇女中的漂亮女人。穿蒙服，讲汉语，声音不大，普通话飙哒的十分流利。当我们开玩笑地说，胖子的恩克是如何把她＂骗＂来的时候，她顺手一指，让我们问恩克。恩克象两条缝的眼睛，因笑似迷成了一条线：找她时，我在旗上，那时不胖，跟的人多的很呀，后来爸妈老了，牛羊要个人放，我就丢工作，回到了家……她挺辛苦的，为了家为了两个孩子，从旗上调到了离这里五十里的地方。现在开小车了，原来来去骑摩托车，遭了好多罪……恩克说这番话时，眼神里的表情很复杂。

人生大概都是这样，当年奋不顾身的爱情，大都少思未来路途的遥远辛苦。懂得生活的五味杂陈后，还能象恩克夫妇一样坚守的，才是爱情的力量。

一个小时，羊排烤好了，外皮黄亮，吃在口中脆嫩鲜酥，完全和我们在内陆吃过的烤羊肉两种味道。

品尝了蒙古族的美食，恩克带我们在一百公里外去看胡杨。沿途，牛羊马骆驼蒙古包都象天女撒花般，布置在草原上。草色刚刚泛青，不能完全盖住枯草，几只草原狼从我们车窗前飞奔而过。恩克说国家不让打了，这几年很多。草原鼠象兔子在洞口立着，警惕地转动头颅，四处张望。

看见了，一棵一棵的胡杨长在沙河旁，树梢也在开始孕育绿叶，躯杆泛起了青色。这片胡杨林不大，生长的也没有甘蒙交界的胡杨苍古遒劲，但能在这条季节性沙河活着，添秀色，增绿意，也不能不让人欣慰。同行的人忙着拍照。怎么劝说，恩克都不和我们合影照相，说太丑了，自从体重长到二百多斤，他不再照相了……

我问恩克，离外蒙有多远了？恩克说几百公里。他的好多亲戚都在那边，经常来往。想去，他可以带我们去一趟。时间的关系，只好下次了。

回来后，我的心绪一直缠绕在蒙古高原上，那么空阔的地带，有一群人和牛羊为伍，生活的自在安祥。沙海人家给我上了一课：幸福就是这么简单，幸福就在自己的身边！

作者杨进荣，曾用名绿云、罗巴、走天涯。甘肃省会宁县人。本科学历。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学时代起在《中学语文报》《诗歌报》《散文林》《诗人》《驼铃》《白银晚报》《白银文艺》《甘肃日报》《首都文艺》《乡土文学》《乡韵》《陇上风情》《天南地北会宁人》《中华诗词》中国网、神州网、《今日头条》《陇上风情》、凤凰网等网络报刊发表小说诗歌散文游记多篇。有《抱朴》散文集出版。现供职央企，从事管理工作。

作者前期文字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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