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中国写意花鸟画之我见

在价值标准和审美趋向日益变化的当今社会,一批画家一直坚持着中国文化的本体立场,他们既要从传统中继承中国文化的内在精神,又要与西方现代艺术拉开距离,还要在作品中体现出当代的艺术观念和现代的艺术语言形式。在经济全球化趋势日益发展的今天,中国文化创新发展的历史重任不可避免地落在了全体艺术家的肩上。东方绘画,尤其是中国的传统绘画一直注重文化传承,精神传承注重从精神内涵到笔墨形式的意境关系,我们的艺术发展道路,必须要有自己的特色,要有自主性,要有独立性。如何学习中国画,走什么路,就摆在了初涉中国画或在不懈地探求中国画奥秘的一大批艰辛的学子们的面前。

一、不学无以悟常,不受无以悟变

常言:“不学无以悟常,不受无以悟变”。然此中关钮,还在心胸耳。要学,先要弄清楚写意花鸟画的要旨,即写意是一种精神,写意是中国艺术的灵魂,是一种观念,是一种方法,是一个体系,是一种功夫,是一种境界。只要我们理会和掌握传统的根本道理,就可以为我所用,就可以悟变,就能在继承中有发展,有变化,在继承中有多方面的吸收,有多少,快慢或好坏的区别,就以中国写意花鸟画来说:自宋徐熙,文同至元王渊,赵孟頫一变也,明林良,徐渭又一变也,清朱耷,吴昌硕,任伯年又一变也,现代潘天寿,齐白石,林枫眠又一变也,虽变,气息依旧,不过技法上有所创新,墨法上有所创新,章法上也有所创新。创新的原因是因为作品之中承载了明显的时代性。在这方面八大当为最为突出的个案。其笔法极简,开合得当。八大山人的作品以笔简胜,笔精墨妙,形神兼备,构图开合大气得体,非有大功夫,大智慧,大胸襟不可。吴昌硕以篆书入画,笔墨浑厚华滋,键笔灵动,如龙飞蛇舞满纸生机,也非大功夫,大胸怀,大智慧,必不可登其高峰。如《花鸟山水册》荷花,认真观察,细心体悟,且歌且舞,仿佛著进入神仙的世界。乃创作《题河上花图卷》,简笔浓墨,因造化而生笔法,“澄怀味象,澄怀观化”。当古松,新莲成为作者化身时,笔下自能得其神韵。如《松树图轴》,删繁就简,以少胜多,愈简愈远,愈淡愈真。天空壡古,雪个精神,书画自成一家,正所谓是中国文人画的精神。“无法而法,乃为至法”,正如吴昌硕语:“八大山人用墨苍润,笔如金刚杵,神化奇变,不可仿佛”。齐白石工写齐备,统一和谐,可谓造极。从绘画史上看,写意花鸟画一直在变,然而“万变不离其宗”,创造始终离不开“宗”,这就是中国画的最根本规律,这就是理法,即画画要讲物理,情理,画理。符合了物理,情理,画理,你的创新就是继承,就是发展。例如;画画要讲立意,要讲布局,要讲笔墨,要讲色彩,用笔讲圆、厚、沉着、凝炼、生辣、灵变,忌;刻、板、结、滞、纤弱、燥气、浮滑和俗气。用色讲:清、明快、单纯而有变化,忌重浊,火气与甜俗,如此,则格调高矣。在布局上讲,全景与折枝讲空白,虚实,宾主,繁简,疏密,隐现,对比等,掌握并能灵活应用这些绘画要求与规律,就可登堂入室,走出自己的绘画目标与艺术道路。

有常又有变,有变又有常,守常不能发展,有变方可发展。但要变好,则需花大气力,下大功夫,用大智慧也。石涛因为;“我用我法”。搜尽奇峰打草稿,因此出了些精品佳作。但这些创新是建立在脚踏实地,在坚实的传统基础上,吸收多方面的素养,游历大山名川,饱览奇花名园,修学识,养真气,方能与时俱进,表现新意境。另一方面,在生活和基本功上很下功夫,所谓“积学以成名,速成以求售”。前者如高山之塔,历经风雨而不倒,后者如沙丘之廊,稍有风雨而即逝。凡企图以一朝一夕之力,凭小聪明,玩小花样,突变出自己风格面貌的画,只能获利一时,而不能存长久,凡不愿下功夫临习传统,又不愿认真读书又不愿听取别人意见,一味固执而满口创新,则是学术上极不老实的人。中国写意画是最讲究功力的,一点一线都是极其讲究的,没有几年几十年刻苦锤炼,是很难达到一定高度的。新主要是讲意境上的新,更是讲笔墨结构的新,历代写意花鸟画的变,主要是笔墨技法之变,气息大同小异,时代精神明显。总之,在学习中国传统画的同时,还要到现实生活中去写生,仔细观察,体悟生活中各种植物,动物的生长状态及规律,发现其旺盛的生命力和生存状态,结合自己熟悉并掌握的传统笔墨,组合适应自己感受的笔墨结构,以出己意,以创新意。在熟悉了各大家的笔墨结构与形式之后,结合自己多年的探索,就是要多写生,到生活中去寻求生意生机,观察和研究物象的结构,变成自己感悟的笔墨结构,组合成符合自己心意的形式,方能在继承中发展。

二、熟知笔墨结构是学好写意中国画的核心

石涛画语录第一章就提出“一画”,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一是基础,即为基础,就要先练好一点一画,做到有质、有骨、有变化而有意,做到圆、厚、凝炼而生辣。灵变,墨要浓、淡、破、积、焦、干湿,方能浑厚华滋,圆笔中锋,功力所至,可做到笔笔如万岁枯藤。有笔力,可做到劲健峻拔有气势,有筋骨。但笔力还要讲求有节制,不可使尽。刘熙载曰“笔方欲行,如有物以拒之,竭力而与之争”(艺概)。此所以戒平直,讲“留”。讲“涩”,讲“韧”,可谓是点石成金之真言。如朱耷之画荷杆,吴昌硕之画藤条,切不可太放纵,率易过甚,以致误入“江湖习气”。有力而无识者便流入粗野。这就是没有矩度,没有“含忍”。尽力避免跋扈飞扬之躁率,保有沉着痛快之精能,方为正途。

“墨法之妙,全从笔出”《黄宾虹话语录.论画书简》中谈墨中要求有笔,浓淡干湿中,处处见笔,始无墨猪,用笔有力,始非春蛇秋蚓。《芥舟学画编》中谈笔墨关系,可谓精辟,“笔墨二字,得解者鲜,至于墨,尤鲜之鲜者矣”。往往见今人以淡墨水填凹处及晦暗之所便谓之墨,不知此不过是以墨代色而已,非即墨也。且笔不到处安得有墨?即笔到处而墨不能随笔以见其神采,尚谓之有笔而无墨也,岂有不见笔而得谓之墨者哉?故即笔以求墨则法有所归,而头头是道,离笔以求墨,则骨之不值,而靡靡成风。

熟知历代花鸟画大家的笔墨结构是学好中国画的要诀。众所周知,在历代写意花鸟画大家中,徐渭,朱耷,吴昌硕,齐白石,潘天寿乃为高峰之代表。境生象外,意由境传,境由象生,象外有境,方称真画,八大山人简笔写意,笔极疏,意极密,形极概括而略夸张,其境生象外也。“学画时,须懂得了古人理法,亦须懂得了自然理法,作画时须舍得了自然理法,亦须舍得了古人理法,即能出人头地而为画中龙矣”。《潘天寿谈艺录》读之,可知潘先生心胸之阔,思考之远,追求之高,创新求变之精神也。

潘天寿作品,构图新奇,壮阔,用笔苍劲古拙,厚重,老辣,凝炼而生涩,充满霸悍之气,立意好,布局新,笔力爽劲,有气韵兼力的三味。奇特的构图,奇特的笔墨,画出奇妙的境界,如《雨后千山铁铸成》。焦墨浓掃,毛羽丰茸,奇石耸立,苔藓斑驳,雄伟气势,咄咄逼人如《雄视》。骨力天成,品格高妙,孤姿绝状,构图宏伟空阔,结构严整空灵如《雁荡山花》。

总之,潘天寿的作品,奇崛雄强,超逸古厚,用笔刚健而中和,气局开张,而气局的开张,尤得力于边角经营,正如《听边阁画谈随笔》中所说:“画事之布置,须注意画内之安排,然尤须注意画面之四边四角,使之与画外之画材相关联,气势相承接,自然得气趣于画外也。

“不薄今人爱古人”,是吴昌硕先生经常说的一句话,故先生的一生,不论古今,只要于己有用的,都要广泛学习,吸收,以滋养自己的艺术。吴昌硕先生的作品以篆,隶,狂草笔意出,得色酣墨饱,气势磅礴,含古意,古趣,古气韵,创造出即古拙又具有时代气息的艺术作品。例:《繁英紫玉图轴》以篆草之笔法写紫藤,运笔恣肆,盘旋曲折,如龙飞凤舞,浩荡之气,流贯全幅。又《紫藤图轴》构图新颖,匠心独运,气势雄健,老干苍劲,错综交错,曲折盘旋,藤花飞舞,隽永多姿。又《葡萄图轴》笔力遒劲,枝干藤蔓,似篆似草,笔墨色融为一体,给人以优美与和谐之感受。又《修竹临风图轴》竹竿以淡墨直上,有凌云之势,竹叶以浓墨横破,似金错刀,呈修竹临风之动态,真可谓是“作画时须凭一股气”。  潘天寿先生《回忆吴昌硕先生》的最好注释。“诗,书,画,印共一炉冶” 是吴昌硕绘画艺术的又一重要特色。在绘画中追求诗意和金石气,在诗,书,画,印的统一中取得丰硕的成果。点画古朴苍浑,构图上密下疏,长跋诗句助势,诗情画意相契合,构成吴昌硕绘画的艺术形式美。

张立辰先生关于《笔墨结构》和《黑白韬略》论的提出,更系统地指明了笔墨的重要性,完整性,是对笔墨论述的继承与发展,是熟悉与掌握笔墨的重要理论根据。首先,树立一笔造型观,既要有“意”象型,又要有质感,还要有动势,有气势,有气韵,这就要求将描绘对象的物理形态本质结构转化成笔墨结构方式,将画家的主观感受上升到精神追求的高度。笔墨结构中,传统的笔墨组合多以三笔为基础,如竹叶的个字,分字法,兰的“破凤眼”法,及兰花心的“小”字点,三五九是造型的基本组织单元,也是在中国画的笔墨结构和落笔落墨的表现中形成了不传之谜,成了笔墨结构组合尤其是创作表现中具体操作的必然规律。

在注重笔墨造型之外,对画面的黑白,气势,虚实,浓淡,强弱都要统筹考虑,尤其要注意空白的形状,实空白,大空白,决定画面的起承转合的走势,小空白,虚空白起到丰富画面空间层次,使之空灵透气。

在熟悉与掌握了基本的笔墨结构,黑白韬略的同时,还要研究和探索用水的奥秘。历代写意花鸟画大家,他们不但精于立意,善于用笔用墨且莫不深谙用水。吴昌硕之藤条,花叶,及飞白巨石;潘天寿的指墨松鹰,阔笔荷叶;张大千的泼墨山水及泼彩荷花荷叶;张立辰的雨竹,荷花荷叶·····他们的用水无不达到极至而神完意足。正如前人所言“用笔难,用墨难,用水更难。”水大则气大,水大则韵足矣。因而,致力于写意画的创新,创造适应新内容的新形式,创造具有时代感的新作品,就需要十分关注对传统的用水技巧的探索与研究,也才会有所继承,有所发展。

近些年我在用水方面做了些尝试与探索,深有所感所悟。我画冰雪、花竹时,先写出竹竿竹枝竹叶,再以重墨找出浓淡,整碎之大势后用阔笔水墨扫出天地云水,浑化自然,自有奇趣,通幅气韵充盈,而大气新颖,不足者则略显淡化了笔的痕迹。如《喜兆》,《瑞雪》,《玉花琼枝》,《鸣雪》等等,画玉兰花则以没骨法点出,或以勾线法写出,清纯韵和,展舒恬静,如群蝶漫舞,似众云争流,墨花飞舞处,直写出胸中快意,如《玉雪香清》,《舞春风》,《古兰芳菲》,《听香》等。写出这些心得感受,一是与同行共勉,二是以求方家学者斧正。

三、重修为得真气

中国文化具有很强的内倾特征,重视人格完善,中国艺术一向强调艺与道通,“得乎道而进乎技”,强调画品与人品的一致,可以说风格难分优劣,格调必有高下,而格调总是反映着画家的人格,精神品味与文化修养,故要不断地学习传统,阅读诗书,广游天下,增加修为,静气养性,力求具“三气”,即灵气,清气,仙气。灵气是要到大自然中去寻求,常到大自然中去写生,走走看看,观察熟悉大自然中的花草树木,飞禽走兽,通过得从生姿,到生趣,再到生意的追求过程,以获其灵气。清气是要在诗书画中获得,这就须常读唐诗宋词,多阅读“美学”类的论著,读之思之,必得清气。仙气是要拿得起放得下才会具备,故要胸怀祖国,放眼世界,领略大海之胸怀,高山之气魄,方能得些许仙气也。

“路漫漫兮,其修远,吾将上下而求索。”吾将视艺术为生命,为其努力奋斗一生,奉献一生。

二零一二年七月八日与京华

王建忠

(0)

相关推荐